心藏小恶
优的面孔,愣要找原因,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尿臊味熏的。大卵泡的尿桶就放在床头,夜里摸黑解手,顺着床沿走几步就到了,睡不着时,能听见苍蝇掉进尿桶里的声音。但大卵泡鲜有睡不着的时候,所以也没听见苍蝇掉进去,只是在倒尿桶时看见尿里有苍蝇,相信那断断不是身体里拉出来的。
白天如果门前挂着拾粪的工具,大卵泡一定在家睡觉。大卵泡睡觉像狗,蜷得厉害,身体姿势似乎在期待抚摸,或者有被子盖上来;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仅仅是在睡觉,脑袋的亮光熄了,茄子脸安详如意,任何对他睡姿的形容与联想都显多余。
天气持续晴朗。禾苗刚抽穗,枝杆独立地挺起来,举起无数干瘪青壳,颗粒尖吊着粉蕊,对于太阳的强烈尚不在乎。若是在稻穗即将成熟时,出几个这样的太阳,简直是宝,谷子会迅速熟黄,眼下,则是威胁。谁也没想到,天竟然不变了,太阳每天升起来,挂起来,罩在村头,高温不降。禾苗失去自信了,枝杆佝偻,开始萎靡,叶子有敛卷的势头,如人遇到寒冷时,会蜷成一团。园子里的菜,一天需浇两回水,后来池塘里的水浅到够不着,鸭子和白鹅把水都泡成哑绿了,羽毛如帆船般粘浮水面;聪明的趁早干掉了西瓜、菜瓜,黄瓜等带水份的瓜果,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豆角、辣椒、冬瓜等蔬菜渐渐枯死;泥巴白得晃眼,硬如石头,干死的虫子横尸其中;树叶连颤都不颤一下,只有蝉幸灾乐祸地叫,叫得屋顶要冒出火来。
尚未收割,队里储谷子的屋子是空的,因而也不锁门,泥巴地阴凉,睡一睡绝对降暑,若是赤身裸体贴住泥巴,更受用,让人觉得外面的毒日头极不真实,好比太虚仙境。大卵泡躺在屋子中央,显然他比较贪婪,希望前后门的空气对流能从身上滑过去,毫无疑问,如果有风,最凉快的肯定也是他。孩子们嫉妒大卵泡又一次霸占了有利地形,瞟他一眼,再瞟一眼,又奈何不了他。他们刚从荷塘里上来,光膀子,身上惟一的短裤还在滴水,嘴里嚼着藕根,咯崩咯崩靠墙躺下来。大卵泡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是忘记了他们先前对他的戏弄,还是压根不记仇,眼皮朝他们翻了一下,又迅速耷拉下去。他目中无人的态度激起他们新的不满。
彼时正值晌午,除了蝉声,简直是万籁俱寂,一只花蝴蝶绕着屋子飞了一圈,似侦察机。外面白晃晃的,不像大卵泡的脸白得充满水份。有意思的是,大卵泡的面颊竟有两瓣桃红,估计是想曹凤兰想的。大卵泡对曹凤兰心怀鬼胎,每次拾粪,他都要往曹凤兰那头走,有意无意朝她家里瞄,裤头扎得很紧,裤裆依然很松,可以肯定,假若大卵泡长得像西门庆,臂弯不挂粪篓子,而是手摇油纸扇,他经过曹凤兰(潘金莲)的窗子底下时,一定有更精彩的表现。
不拾粪的大卵泡是个废才,现在屋子中央的大卵泡是个躺着的废才。孩子们啃完藕根后,无所事事,眼睛闲不住滴溜溜转,一转就转到大卵泡的胯部,仰天躺着的大卵泡忘了掩饰自己的身体,一任那小山丘神秘地隆起。稍大点的孩子扯过年纪最小的阿宝,咬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阿宝先是狐疑,瞟了大卵泡一眼,然后走到大卵泡身边时,大卵泡睁开眼睛,朝阿宝一笑,面带桃花。阿宝也不说话,弯腰就要大卵泡还她家的香瓜,一边说,一边朝大卵泡裤裆抓去。大卵泡十分警觉,一手推开阿宝,迅速坐了起来。阿宝大哭“你偷我家香瓜,你还我家香瓜”时,孩子们已经在白晃晃的太阳下笑得天翻地覆,如料想的一样,“操你祖宗十八代,猪日的,毛狗子种”,令孩子们喜闻乐见的一幕又出现了。
曹凤兰那块田地有名字,叫烟土,大约曾经是种烟的地方。烟土泥土龟裂,无数闪电形状的缝隙,暴露了禾苗的根须,叶尖儿泛黄,先前那曼妙的韵致没了,好比干渴的人,嘴唇先褪了血色。烟土是曹凤兰的饭碗,曹凤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