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侵占了我(上坟)
业我们就结婚。”音容犹在,两年前在堂屋灯下闪现的身影,此际孤伶伶地睡在白布包裹里,不再醒来。
一群人行色匆匆地赶来,直奔堂屋,紧接着爆发出女人悲恸的哭喊:“天啊,我的崽啊——”这一声呼喊拉开了吕玉母亲心底的闸门,她仿佛失而复得抱紧了女儿,不断地抹着眼泪。
吕玉木然地朝堂屋走,母亲默默地跟随。吕玉并不看死者,却在堂屋的左侧蹲下了。她微笑着,打量着房子里的一切,仿佛其他人并不存在。然后她弯着手指头计算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初一,初二,初三……谁侵占了我……你是谁……你住在黑暗里……我们是邻居……披上吧披上,好看……你不是哑巴……”
13.掘坟
春天来了,河水满涨,淹没了河滩;嫩绿点缀着杨柳枝条,堤岸边逶迤着新绿的长龙;金黄色的油菜花铺天盖地,村舍仿佛建立在金色土地之上。和煦的阳光快乐地奔跑,催促仍在沉睡中的事物。万物苏醒,然而,吕玉家的桔园,没有一棵开花的桔树。农人吆喝着犁开瑞雪后的田地。春天覆盖冬天,就象犁开的新土翻盖旧泥,抹平所有痕迹,然后淹没在浅水里,这片田地,即将栽下新的作物,开始新的生长,新的收获,新的故事。
吕玉被锁在屋子里。她手指头的指甲已经脱落,指尖粗糙,原来纤葱十指如树枝般干枯短促。那是由于母亲的疏忽,吕玉又溜到桔园,用双手狠命挖刨姥姥坟土,当母亲发现的时候,泥土上沾满了吕玉双手的鲜血。吕玉坐在自己刨挖的坑里喘着粗气,若无其事地用受伤的手指弯曲着计算:“初一,初二,初三……谁侵占了我……你是谁……你住在黑暗里……我们是邻居……披上吧披上,好看……你不是哑巴……”
村里要修一条灌溉渠道,得穿过吕玉家桔园,吕玉母亲趁机提出掘坟移坟之事,征得了村里的同意。胆小的隐知吕玉的失常与这坟有些说不清的关联,怕惹鬼上身,早就躲了。所以掘坟的村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
斫伐了一片荆棘,砍倒了一排桔树,在坟上放了一串挺长的鞭炮,开始动坟土。太阳忽然躲进云层,云聚拢了,要下雨的样子。细碎的腐朽的棺材屑和进泥土,已然成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挖,铁锹捣碎了青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仍不见骨骸,继续往深里挖。有人一脚踩空,半截身子陷入一个天然黑洞,感觉脚下毛茸茸的柔软。壮汉恁是胆大,也觉双腿冰凉,寒气浸骨,喊一声“什么东西”,双手攀着泥土慌张地爬了上来。
零碎的白骨旁,赫然一具狗尸——准确地说是一张黑狗皮,包裹着骨骼。狗皮有些干燥,眼睛的两个黑洞很大,张着嘴,牙齿呲裂,像在狂吠。
一个月后,吕玉随着母亲迁移至父亲工作的那个城市,离开了村庄和桔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