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的蝙蝠
倒。这种朴素的情感除诗人们能解析出巨大的浪漫色彩以外,估计日常生活中的当事人是麻木的。可悲的是,这对男女都头脑发热地希望从对方那里得到爱情以及体验年轻男女该诞生的那种体验。“爱一遭”弥补过去,几乎是他们眼下最热情的理想。
女人糍粑心,没多久便陷入老干部与律师之间的怪圈,这边粘,那边缠,添了新烦,加上和家里男人的关系理不清,宛如被蛛丝网缚住的虫子,一筹莫展。律师握着爱情,永远举棋不定;老干部持有关怀,且真心视她为生命中最后的女人,老干部的做法使女人的心窝宛如母鸡的胸脯那般温暖柔和。不遂人意的是,女人没有勇气把老干部带到白发的父亲跟前,两个白头翁翁婿相称的场面不合人间伦理更不合乡间伦理,再想象与老干部成双成对之背后的议论,女人也觉得丢了颜面。她想回家算了,但又过怕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于是她明白了和男人离婚是当务之急。女人才知道脚踏两只船晃得厉害。老干部给的薪水,买几套衣服就所剩无几,稍微快乐了一阵,又为离婚官司的钱发起愁来。
女人又拖泥带水地过了一阵,烦得没个去处。这期间小儿子来找女人要过一次钱,女人给了五十元,轻声埋怨儿子应该找他的父亲。大儿子在电话里骂了难听的话,全部抹掉了她的生养苦劳,还说她嫌贫爱富,抛夫弃子,刻毒用词把女人捅得眼泪婆娑。女人擦罢泪,心里将大儿子与男人并在一起合骂了几句,渺茫一片。
女人找男人论离婚,男人态度未改。女人有意在律师眼皮底下重拟离婚诉状,律师眯眼抽烟,闲庭信步,对诉讼费只字不提,还指点女人日期有误。女人手重笔拙,笔尖划破了纸,始终羞于说出钱的问题,倒是恶狠狠地记下了与男人感情破裂的种种事实。有一阵无人说话,二人在昏室中如两只沉默的麻雀。后来律师教女人在法庭上如何拣要害处说话,连细节处也顾及到了,存了私心替女人使劲,就是想不到女人金钱上的困难,女人也是嘴唇紧闭保护爱情的纯洁。
女人挤了公交车,上了老干部的床,夜里拿出离婚诉状,掏了一阵心窝话,老干部经验十足,心领神会,立刻拿两千块给女人。惟让女人亲笔写了借条一张,连同身份证一齐交给他保管。老干部做这一切时充满热情、体贴与关爱,女人感动他心肠柔软,想到律师的悭吝、狡猾与一毛不拔,一股铁了心和老干部过的冲动泼头浇灌。第二天女人咬咬牙对律师提出分手,说了几句自贬自贱的话。律师不当真,后见女人一连三晚不回来,才发现情况有变,不断打女人的电话,一曲又一曲“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女人充耳不闻。老干部催她接听,笑容像斜阳普照,目光如湖水闪烁。女人说是家里男人的纠缠,接了就会吵架,吵得头痛。老干部便说明天买点天麻,炖上一只鸡,船到桥头自然直,莫想太多,将来有我,谁也欺负你不得。女人听了落了两行眼泪,把两千块焐得温热才放进兜里。
天气倒是喜洋洋的,阳光干净,撒上法院门口的数十级台阶,不生一粒尘。女人一级一级数上去,腿肚子打颤。进楼又爬了三层,往窗户底下一看,只见男人带了一拨嘴里嚼着菜包子,手里拎矿泉水瓶子的人马,七嘴八舌地蔓延上来。男人那句“会死人”的话让女人数了数夜绵羊,此时她吓得几步跑进法官陈姓妇人的办公室。陈姓妇人全副武装准备出庭,帽徽闪闪发光,女人因她的威严又吓了一跳。陈姓妇人让女人坐下,倒水相慰,语重心长地要女人做好思想准备,这次判离比较困难,要求女人在法庭上保持情绪平静,不可争执。女人一听诉讼费白搭,身体一松,又想到漫长的纠缠,求陈法官一定要判下来,她实在没办法和男人过下去了。陈法官道,实话说吧,你大儿子来找过我,把我堵在厕所门口,不许我判离,一脸凶相。陈法官抬腕看表,接着说,八号庭,你先过去,我随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