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莎姑娘
关着,你都得敲,这是礼貌。冬莎姑娘说我会疯掉的。肥胖妇女诧异地瞪着她。我会疯掉的。冬莎姑娘又说了一遍。肥大妇女站起身(她屁股下的椅子往上浮起来,抖动了几下),母鸡盯菜虫似的俯身问道,出什么事了。冬莎姑娘觉得肥大妇女随时可能一啄,就把她吞进肚子里,那真是个汪洋大海。她肯定肥大女人吃过摩托车送来的早餐,她若疯掉,肥大女人也脱离不了干系。冬莎姑娘为安全起见,退后半步。一条菜虫努力昂起头,艰难而认真地说,摩托车的声音很吵,睡不着觉。菜虫和鸡打商量似的,鸡的嘴角不免挂上快意的笑,睡觉要戴眼罩和耳套,几十年了,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菜虫缩了脖颈,琢磨肥大女人之所以肥大,或许与此不无关系,她的发言根本不是解决问题,而是给自己增添麻烦,戴眼罩和耳套,何异于关在柜子里。冬莎姑娘觉得和肥大女人磨蹭不会有结果,轻度的失望之后,她小心问了一句,谁管食堂?肥大女人不高兴了,说你管得着?冬莎姑娘说,我快疯掉了。肥大女人很快将冬莎姑娘请了出去,在她看来,冬莎姑娘已经疯了。
冬莎姑娘很庆幸离开了肥大女人,几十年戴眼罩和耳套睡觉,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最舒服的睡觉是除下身上所有的物什,没有好觉可睡会让人疯掉的。即便肥大女人在这么好的办公室里工作,冬莎姑娘也可怜她,她没疯掉,是件怪事,她迟早该疯掉。
一群办公的闲人,却忙得答不上冬莎姑娘的话,他们支吾其词,草率地把冬莎姑娘打发掉,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办理,甚至还有人说,噪音又不用上税,你应去环保局,或者打110投诉。这话倒提醒了冬莎姑娘,她说,你们应该给噪音上税。于是他们笑了,这些笑伤害了冬莎姑娘,她对他们感到绝望,不明白给噪音上税有什么好笑的,他们或许是太想笑了,或许以笑来证明自己高人一等。
我会疯掉的。冬莎姑娘转身走了,心想永远不再进这里的门。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看到“后勤办公室”,亦不欣喜,直接走到办公者面前,很简短地说明来意,她已经知道他们的态度了,她想这个人不会例外,所以说完很挑衅地看着对方,并且在对方说话前,又补充一句“我会疯掉的”。对方是个老头,一脸神经衰弱的紧张,出乎意料的是,他立刻将冬莎姑娘引为知己,请她坐下,又给她倒水,然后把他对噪音的一竹筒子痛恨纷纷倾倒出来,老头似乎半辈子没说过话,并且一倒就倒了一个多小时,冬莎姑娘根本插不上嘴,后来也觉得她的烦躁伴随着老头的抒情得到了缓解。待老头换气喝水的时候,冬莎姑娘再问起食堂,老头惶惑地说什么食堂。冬莎姑娘描述树林里带烟囱的平房,老头噢了一声,说可能不是我们税务局的食堂。
自从去了税务局,冬莎姑娘失眠了,然后彻底放弃睡眠,整夜坐在阳台,等待摩托车出现。透过阳台的防盗网看出去,冬莎姑娘觉得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像一只被观赏的动物,而骑摩托车的人,将是惟一的游客。他是珍贵的。她等待他,并且决定,当摩托车开过来的时候,向他挥手,如果他看不见,就朝他大声喊叫。她已经想清楚了,这只是她和他之间的问题,她没必要去找税务局,忍受他们的讽刺与讥笑,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就像一群吃饱的鸟,栖落枝头无聊地梳理身上的羽毛。
连续几个清晨,摩托车从窗下经过,冬莎姑娘的手根本举不起来,甚至在摩托车迎面开过来的时候,故意避开他,装作欣赏风景,或者清理花盆的样子。在这种假装中,她期望摩托车上的人看见了她——阳台上那个纯洁的少女。那一刻她确信自己窈窕身姿,风情万种,晨风中的花蕾般娇羞迷人。然而,种种迹象表明,骑摩托车的人,并没有和冬莎姑娘心灵相通。冬莎姑娘决定,在本周五清晨,无论如何要让他看见她,接下来再做打算。
冬莎姑娘一早在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