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莎姑娘
石小路上等。她察看了一下地形,只要她站在路中间,摩托车就无法过去,他必定要停在她面前,像个马路求爱者一样停在她的面前。冬莎姑娘笑了,思考着怎么跟他讲话。这时候摩托车来了。
你很准时。冬莎姑娘站在路中间说。骑摩托车的人熄了火,一只脚踮在地上,推开头盔前面的玻璃罩,破壳而出(不出冬莎姑娘意料,眉毛浓,眼睛大,一脸粗肉,神情不失俊朗),惊奇地望着冬莎姑娘。
你周一至周五给学校食堂送早餐,有时是玉米、面条、猪肉、米粉,有时是豆腐、鱼头、青菜、油条。冬莎姑娘看着摩托车的轮子,上面有锈迹和泥巴。他穿着黑色雨靴。菜市场到处是污水。
噢,你住二楼。他指了指冬莎姑娘的阳台,嗓音沙哑,近乎艰难地扯出每个音节,笑时嘴就歪到一边。
他看见过她,一晃而过还记住了她。轮到冬莎姑娘惊奇了。
我到处找你,前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他嘴一歪,说,奶奶去世,回老家戴孝去了。
我快疯掉了。冬莎姑娘没说清楚是受摩托车的折磨,他也没听出她内心的咬牙切齿,仍是歪着嘴很遗憾地说他不知道会是这样。错位使两人彼此感觉对方对自己暗恋已久。冬莎姑娘让到一边,看他打着火,开到食堂门口,卸下几袋东西,她没动,因为她和他的问题还没解决,她在原地等他。他把车停在她的面前,说早晨空气好,带你到珠江边游一圈。她想到梦里闻到的血腥气,深嗅几下,只闻到一股摩托车的汽油味。她坐上车尾,她自然地认为,要彻底解决她和他的问题,这是第一步。正如她所想的,她很快知道他叫阿炳,27岁,在菜市场有个卤肉店,还给几个定点单位送早餐。她觉得不错,是个光荣的个体户。她起初还后仰着避免接触阿炳的身体,一会儿前倾了,手搭在阿炳的腰间,同时向阿炳做出解释——后面的筐磨得背疼。
冬莎姑娘的乳沟起了破坏性作用。这是后来阿炳说的。他并没打算那样做,他这样的男人是讲感情的,没有感情他不可能那样做。阿炳说得诚恳。阿炳诚恳地说了很多动情的话,也诚恳地对冬莎姑娘说谎(他消失的那段时间,说是奶奶去世回家戴孝,实际上是回乡下结婚去了)。冬莎姑娘相信阿炳所有的话,他那样做也是对的,证明她冬莎姑娘是让人情不自禁的女孩,是阳台上那个窈窕身姿,风情万种,如晨风中的花蕾般娇羞迷人的姑娘。
阿炳连续三天没送早餐,冬莎姑娘连续三次睡到太阳敷上她的右脸。每次睁开眼看见枕头边的阿炳,她就会惊叫一声,仿佛阿炳不是阿炳,而是钟表。连续叫了三次,第四次睁眼看到阿炳,她叫不出来了,按店里工作制度,连续迟到,她被炒鱿鱼了。冬莎姑娘打算掉几滴眼泪,但顽强地挺住了。她不知道有什么可哭的,生活中的大问题——摩托车噪音已经解决了,并且逮住了爱情,理当欢呼才是。所以冬莎姑娘从床上跳起来,高兴地喊道:太好啦,我被炒鱿鱼了!
出门后,冬莎姑娘故意去发廊,发廊的人问冬莎姑娘,今天怎么不上班?冬莎姑娘说被炒鱿鱼了,并伴之甜蜜的笑。冬莎姑娘喜欢看别人张大嘴巴吃惊的样子,她知道他们吃惊,是因为她笑着说出一件坏事。他们现在不懂,以后会懂的,以后告诉他们真相,他们就懂了。小区的熟人也问冬莎姑娘,不在店里上班了么。冬莎姑娘照例甜蜜一笑,表达心情的笑容越来越准确。
冬莎姑娘又去了一趟税务局。她必须去,回敬他们一个笑容。这次她很沉着,没在大门外蜘蛛织网。她上了办公楼,感觉楼道里的光线和上次全不一样,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楼梯拐角处挂着一条横幅: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考察指导工作。冬莎姑娘也没扫一眼,她想碰见人。每个办公室都敞开门,里面悄无声息。冬莎姑娘想到肥大女人上次的批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