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措曼吉姆
之间,他为需要而存在,佛是世间唯一的需要、唯一的神。”
许多格西喇嘛发出了喝彩声。
古茹邱泽再问:“如果说神是需要就有,不需要就没有,那么我们、所有的有情和无情到底需要不需要神?”
苯波甲瞪起了眼睛:啊,一个喇嘛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击掌而答:“当然需要。”
古茹邱泽又问:“那么,神在哪里?如果说他就在持明佛殿里,在宗喀巴的坐像和莲花生大师的神变铜像中,那么我祈求他走出来给我信仰的力量时,他为什么不走出来?如果说他就在我们心里,那么我祈求他消除我内心的迷惘时,他为什么毫无所动?如果说他在天上,那么遥远的上天对我们人世到底有多少关心?”
苯波甲愣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低级的问题:神在哪里?可越是低级的问题似乎越难回答。他本来可以指着自己的心说,就在我心里。但这个路子显然已经被对方堵死了。他犹豫着,突然说:“神在神的家里,在你永远想不到的地方。你之所以想不到,怀疑是根源。喇嘛尊者经、律、论三藏日益贯通,怎么离佛却越来越远了?”
考场一片沉默。考官和格西喇嘛们都在震惊中回味古茹邱泽喇嘛的问题:有没有神?需要不需要神?神在哪里?这些问题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因为这是在西藏,西藏从古到今就是人神共居的地方,就好比人们不会去思考自己为什么吃饭喝水、呼吸空气一样。虔诚信仰、以神为父的高僧,怎么空谷足音般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瓦杰贡嘎大活佛也开始纳闷:弟子今天怎么了?
这时已经准备好提问的格西代表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古茹邱泽喇嘛,你是不是说,无相就是实相,不需要神的时候神在,没有神的地方神在?”
古茹邱泽喇嘛说:“不,我是说,当地震发生,当雪灾来临,当冰山消失,当草原毁灭,神在哪里,佛在何处?虽然说佛在不惊不怖不畏处,虽然说祈求是一切人心的根本,但祈求神佛能避免灾难吗?能带来福运吗?能改变现状吗?当人世间的事情让人无奈、无助、无望的时候,鼓励众生去自我的心灵里寻找帮助难道就够了吗?”
格西代表说:“当人空、佛空、法空、一切皆空,我们是耽空滞寂,还是让‘空’成为空,而后拥有?请古茹邱泽喇嘛回答。”
古茹邱泽喇嘛说:“我们虽然证得了物空,还没有证得人空,虽然证得了人空,还没有证得法空,虽然证得了法空,还没有证得空空。假如还有一个空的存在,那就是顽空,就是空执。空执就是我执的另一种形式,佛法要破除我执,要面对众生之有、灾难之有。耽空滞寂不可取,空而后有是正道。”
格西代表又问:“苯波甲活佛,你说呢?”
苯波甲活佛说:“让‘空’成为空,就是实有,灾难实有,神佛就是空,神佛实有,灾难就是空。”苯波甲谦卑地回答着,突然把头一仰,击掌对准了古茹邱泽,“请教喇嘛尊者,听说你的弟弟自杀了,为什么?听说你的妃宝叫你‘邱泽哥哥’了,又是为什么?这是‘空’的存在,还是‘有’的呈现?”
古茹邱泽喇嘛目瞪口呆,对手居然知道他弟弟的自杀,知道妃宝用一声“邱泽哥哥”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他想到的不是隔墙有耳,不是苯波甲活佛卑鄙地刺探了他的隐私,而是对手作为一个密法修炼者也许早已超过了凡夫的能力,遍知一切的活佛实际上是用不着眼睛看、耳朵听这些低级刺探的。
古茹邱泽双手抚胸,半张着嘴不说话,这是执空无声的意思,而“空声”在答辩中既表示蔑视,也表示用“空白”消除了“有色”——弟弟自杀了,妃宝喊起“邱泽哥哥”了,欲色之界的因缘从来不曾绕过任何一个身居庙堂的喇嘛,只是喇嘛有空白,有修炼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