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防雪栅栏
一来到布达拉宫下面,香波王子就不走了。眼里看到的和心里升起的并不一样,无限巍峨的不是山势和建筑,而是空间和时间。似乎布达拉宫代表着西藏的一切,站在这里,也就站在了历史的尽头、人类精神的尽头和未来的所有时光里。
香波王子说:“其实我太笨了,‘布达拉’就是‘普陀洛迦’。当初我逃离雍和宫时,是印有‘普陀洛迦’字样的经旗给我指出了逃跑路线,并且用一尊无名一尺金佛的先有后无暗示了禅机:‘七度母之门’在雍和宫已经归空不见,要依止普陀洛迦也就是布达拉宫。《地下预言》中也说,‘凡是无名佛菩萨,都是观世音的化身,来自圣地普陀洛迦,走向圣地普陀洛迦’。可惜我当时没有开悟。”
梅萨说:“伟大的伏藏到处都可能有暗示,说不定很多暗示我们迄今还没有发现。暗示有伪暗示和真暗示、无效暗示和有效暗示。能够一直行走在有效暗示的路线上是非常不容易的。有时候伏藏并不仅仅在一处,而在多处,但只有一处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正文’伏藏,掘藏的过程决定着掘藏者走向哪一处。再说了,吃瓜子的时候就吃瓜子,吃西瓜的时候就吃西瓜,我们不能拿起瓜子就想吃西瓜。”
香波王子说:“也许设置暗示的人应该提醒我。”
梅萨说:“这不可能,伏藏学对暗示的看法是,设置暗示和暗示本身并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一切都是偶然,无数偶然的聚合组成了必然。”
香波王子和梅萨看到城墙上站满了紫袈裟、黄披风的喇嘛。高挺伟矗的城墙,加上顶部外侧的女儿墙和喇嘛们的高度,远看就像兵勇云集的万里长城。那些喇嘛像是从城墙上长出来的,深灰的林带上开出了绚烂的花,一溜儿耀眼。
香波王子驻足观望着,小声告诉梅萨:“这就是‘防雪栅栏’。”
梅萨说:“我的心突突突的,好像布达拉宫真的要爆炸,‘防雪栅栏’转眼就会消失。”
他们戴着假发和墨镜,用花氆氇蒙着鼻子和嘴。在西藏这样的装束并不奇怪,荒风常常刮起漫天尘土,紫外线常常让人脸色紫红,很多人为了防晒和防尘,即使夏天也会蒙起嘴脸。他们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香波王子哈哈一笑说:“这么多喇嘛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背诵起大昭寺“授记指南”的句子来:“‘在雪域明灯之主圈起防雪栅栏之后……’谁是‘圈起防雪栅栏’的‘雪域明灯之主’?松赞干布和五世?对了,一定指的是伟大的藏王松赞干布和五世达赖喇嘛。”
梅萨问:“你怎么知道?”
香波王子说:“古代文献有多处把布达拉宫称为‘雪域明灯之地’,最初建造了布达拉宫的松赞干布和后来重建了布达拉宫的五世达赖喇嘛不是‘雪域明灯之主’是什么?一千三百多年前,藏王松赞干布从山南迁都拉萨河谷后,就在红山建起了最初的布达拉宫。最初的布达拉宫有三道围城,围城当中有堡垒式宫室九百九十九座,又在红山顶上修一大庙凑足千座之数。遗憾的是,雷击电火,兵燹地震,让这座稀有王宫很快成了历史的遗迹,只剩下了法王洞和圣观音殿。公元1642年,五世达赖喇嘛建立西藏噶丹颇章政权,不久便开始主持重建布达拉宫,三年后白宫以及城墙落成,西藏政权便从哲蚌寺的噶丹颇章移驻布达拉宫。几十年之后,为安置五世达赖喇嘛灵塔,摄政王桑结修建了红宫和灵塔。这正是‘雪域明灯之主圈起防雪栅栏之后’,也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入主布达拉宫的时候。接着便有了居住在‘防雪栅栏’之内、属于‘青松石之家’的索朗班宗。”
梅萨问:“不过知道了‘雪域明灯之主’又怎么样呢?他们‘圈起’的‘防雪栅栏’范围太大了。”
香波王子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