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哥与夜郎亲近,有空也就去他那儿弹弹。”夜郎说:“这盼不得!只是虞白不肯交与我。”虞白说:“你是粗粗糙糙的人,只怕你不会善待了它。我家那库老太太先头见过你一面,就说你心性浮躁,不会珍惜所得东西,特还给你剪了一幅画要治你的毛病哩。”说着从提包取了那画,自自然然交付了夜郎。众人看了,都说好,丁琳叫道:“夜郎是马面,画上还真有匹马。夜郎是什么命呀?得琴又得画的!”虞白暗里就拧了丁琳一下。夜郎说:“马是野马,你怎不见有鞭子调教哩?”宽哥说:“真应该人人都来调教你才是!”夜郎喜出望外,就来抱琴,虞白说:“不要横抱,免得碰上什么伤损,护轸焦尾直抱。要弹时先洗手焚香,手不洁最容易污损琴弦,大热天的中午最好不弹,别断了弦。”夜郎说:“断弦才好,有知音了晦。”虞白说:“凭你那水平,哪里会有知音?”夜郎呛了口,应答道:“那我就不弹了,放在家里只瞧着,当神敬着,也好修身养性吧。”虞白就拿眼窝了他一下,就又叮咛怎么挂琴,不要贴近墙,免得受潮,要挂在木板上,还要布囊盛着。又叮咛若琴弹奏不出声了,用布囊装了炒出的热沙覆盖琴上,沙冷了又换,使汗出透,当风处吹开。又叮咛琴最好放在床边什么地方,要近人气。两人嘁嘁啾啾说个不完,丁琳就说:“好了好了,你们只图说话,让我和宽哥就这么呆坐着。今夜月色这么好,来一趟就是送个琴的不成?现在都做个俗人,随便吹吹打打取个乐。”
夜郎说:“就是,我约你们来就说的要‘作乐’,咱都爱乐器之类的,咱也成立个小乐社,定期到这儿作乐怎么样?”虞白说:“这主意倒好,只怕宽哥不肯教我们。”宽哥说:“我哪里能教了人,咱这里玩一玩么。夜郎,你入了鬼戏班,又要组织乐社,那你就来一段埙吧。”夜郎说:“师傅在这儿,我怎能先吹?”宽哥说:“我早不吹那玩意儿了,那声音太幽怨,我倒不喜欢哩。”夜郎说:“说你是正人越发正了!吹那口琴我死也不学的,口琴只能吹节奏快的快乐调,我不喜欢或许是我没你那么多的快乐!”
自个就吹起了埙。一时声如裂帛,一时又如鬼哭,如泣如诉。一曲吹罢,众人都无言语。宽哥说:“你这吹的是什么曲儿”夜郎说:“我这是自己做的风竹’。quot;福荐公园有半亩竹,我常去那儿看,看得竹子多了,自己瞎谱了吹。”虞白说:“怕是常去那儿偷看谈恋爱的人吧?”四人都笑了,夜郎说:“现在的公园人多为患,人游园本该是为清静去的,可去了眼睛也没处看,到处是一对一对男女抱呀啃呀的,人家不难堪,咱倒难堪了,所以我要去总是刮风下雨天才去的。风雨中看竹子,才知道风是没形的,有竹子风才显了形状,所以这曲子叫‘风竹’。”虞白说:“你说是‘风竹’,我倒觉得这曲子不错,能听出竹子在风雨中的潇洒、得意,也听得出竹子的尴尬和惊恐。”夜郎说:“我就是这么想的,风雨一来,竹子总想适应于不适应的环境,但到底不适应,想在无为中有所作为,可努力到最后仍是无为。”丁琳说:
“这埙破了没有?”夜郎说:“好好的呀!”丁琳说:“有知音了这埙怎么个没破?”虞白偏说:“丁琳,你总是有发表欲,你为何不配了词,将这首曲子拿去报纸上发了?说不准还能获个什么奖!”说完都笑。宽哥说:“虞白,你不能碍着面子只说夜郎的好话,这曲子没个清正气,有什么好?年轻轻的意志消沉,你越这么吹越觉得活得没劲!大家是来乐的,你这一吹,气氛都冷下来,怪不得有人向你打枪,我听着身上也起鸡皮疙瘩!”丁琳就问打枪是怎么回事,夜郎说了过去的事,丁琳说:“那子弹还算长眼,要不我和虞白今生也认不得一个夜郎的。”夜郎说:“我那次要死了,我也会做个再生人来西京的。”虞白心里沉了沉,却说:“以后可不敢做再生人了,你才拿了我的琴,你要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