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独一无二的新村,说一不二的权威
止四百斤吧?这事有没有?!……
接下去,上来揭发她的妇女就越来越多了。开初还是一些旁姓的妇女上来揭发,到后来的时候,她的同宗的婶子、大娘,她那些近门的妯娌们,还有她的二嫂、三嫂,她的婆家妹子,也都一个个上来了。她的“强粮”,也不止一次地伤害过她的亲戚们,日常生活中的那些细屑,那些琐碎,都成了恨的因子,仇恨就这么一步步地勾出来了。最后一发“炮弹”是她的大嫂射出来的。
在会议上,她大嫂一直没有吭声。在妯娌之间,她们两人是比较近的,也经常在一起说些闲话。可在这样的会场上,她大嫂也终于忍不住了。平日里,这是一个很老实的女人,从没跟人计较过什么。可她坐着坐着,突然把手里的麻线一收,歪着大脚片子跑上去说:“麦升家,论说咱是妯娌,我不该说你。可你干那事,老短!那一年,你说怀庆那话是啥?你自己说吧?!……”就是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于凤琴身子晃了一下,差一点从小凳上栽下来!只见她两眼一闭,满脸都是泪水!她没想到,跟她最要好的大嫂,也会上来揭发她。就在这时,下边的女人们齐声嗷嗷道:“说!叫她说!”于是,她的丑事一件件地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她的最隐秘处也被人一桩桩地拽了出来。那个被人叫做“窄过道儿”的绰号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提起。女人们似乎是越说越气,越想越恼。说着说着,就有人往她面前吐唾沫了!人们上来后,“呸”一口、“呸”一口地吐她。先是往地上吐,接着就往她脸上吐!妇女们异口同声地说:“吐她!吐她!”
世界无小事。小事是经不住琢磨的,恨也是不敢多想的。每隔一夜,就有新的材料被揭发出来。会开到第八天时,“女会场”就开始“箩面”了。“箩面”可以说是呼家堡女人的独特发明。也只有女人们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先过“粗箩”,而后再过“细箩”。“粗箩”是八个女人箩,前边站上四个,后边站上四个,前边站的人把她推过去,后边人再把她推过来,就这么像箩面一样推来推去地箩她;过“细箩”就不一样了。“细箩”是周围站上一圈女人,大家齐上手,转着圈箩她,你把她推过来,我把她推过去,人就像是麻袋一样,在人群里搡来搡去……这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呀!女人们脸上红扑扑的,一个个“呀呀”地叫着,齐声发力,一次次奋力地把“窄过道儿”推出去!还有的女人在袖筒里藏着纳鞋底的大针,箩的时候,冷不防偷扎她一下,扎得她嗷嗷直叫!没过多久,她就被“箩”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了……
会开到第九天,突然有一个女人站出来说:“这是啥会?这是‘斗私’会。开着会纳鞋底子,算不算有私心?!”人们再一次兴奋起来,立时,一个个高声嚷道:“算!算!”
于是,那些一边开会一边纳鞋底子的女人们,个个都慌得像兔子一样,赶忙往腰里藏鞋底子。塞得慢些就被拽出来了。这样子被拽出来的女人,一上来就先让她过“箩”!过了“粗箩”过“细箩”,过完箩,再让她“亮私斗私”……这样一来,会就开乱了。不断有人被拽上来,拽上来一个,众人七嘴八舌地揭发之后,就又连带住了什么人,于是下一个又被拽出来……
结果“斗私批修”会成了一条锁链,它几乎给全村人都套上了绳索!它先是消解了人们的亲情,分化了族人之间的血脉关系,让彼此之间产生了嫌隙和仇恨。而后又让人在激动中发疯!就像是戏台上的演出一样,到了一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已经没有一个好人了。
腊月二十四那天,秀丫跑去找了呼天成。像这样的“斗私批修”会,一开始的时候,她是很激动的。斗“私”嘛,就是要让那些私心大的人受受教育。所以,头两天,她也跟着那些妇女们一块吆喝。可开着开着,她就有点受不了了。说起来,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一天到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