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物理教师吃打不过,分拨开棍棒冲上去,拦腰抱住她,把她按到床上。她的手在床边上摸索着,那里有一把锋利的王麻子剪刀在闪光。
求生的本能使他在看到屠小英的手握住剪刀之后蹦了起来。她的亚麻色头发像亚麻色的火焰—如果是黑色的头发就是黑色的火焰—她的有牛奶味道的嘴巴喷吐着严肃的痛骂—物理教师抬头看到那祯挂在床头上的结婚照。年轻的物理教师微笑着,在照片上。屠小英一手持着剪刀,一手掩着胸膛,杀气腾腾地逼过来,在照片下。
物理教师缓缓地举起双手,喃喃地说:
“小英,我的爱人……我不是张赤球……~我是你的丈夫……”
他跪在了屠小英脚下,神使鬼差一般,他抓起一把粉笔头儿塞进嘴里,响亮地嚼着。
他感到一只手在抚摸着自己的头皮。
他听到她说:’张大哥……求求你,别纠缠我啦……我不愿意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一难道你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吗?求求你,求求你,教育教育你那两个儿子,不要勾引我的女儿一……”
“女儿呢?”他喷吐着粉笔末,困难地说。
“被你那两个儿子领着跑啦……~富贵啊,你一死,就家破人亡了啊!”
他匆匆忙忙地向外走去。
屠小英从背后拽住了他,说:
求求你,别从门口走,到处都是眼睛,你,还是从墙洞里钻回去吧!”
整容师局促不安地站在市人民银行高高的柜台外边,把那三颗从老情人嘴里拔出来、又用铁器砸成三个扁扁金饼的金牙递进去。
粗大的铁丝网里,端坐着一个穿西服扎领带的年轻职员。他接过金牙时往外瞥了一眼,整容师手把着柜台的边沿,身体却好像腾了空。她战战兢兢、故作镇静地等待着。
年轻职员拿出一块试金石试探着金饼。他歪着嘴笑啦,头还轻轻地摆动了几下。
“老王!”你听到年轻职员在喊叫。
“什么事?”隔座的老王站起来。
“你过来。”年轻职员说。
整容师感到自己随时都会晕倒。
老王接过金饼,用手掂量了几下。
“你认为这是黄金吗?”老王说,“不是黄金是黄铜。”
年轻职员把王副市长的牙扔到柜台上。
“记住,出卖这种金属不要来银行,”年轻职员说,“应该去废品回收公司鱼”四
从墙洞里钻出来,正碰上整容师沮丧的目光。物理教师没有理她,拉开房门,蹿进了缠绵的雨网里。他在城市里的大街小巷上匆匆忙忙地跑一阵、走一阵。汽车把大道上的积水截到他的绿衣服上;他的脚踩在小巷里坑坑挂洼的积水里。经过暴雨洗涤的空气没有杂质。经过暴雨洗涤的城市美丽无比。他的腿在奔走着,他的心在呼唤着:
回来吧,孩子!回去吧,回去和你们的妈妈做伴。你们回去,我就死!
城市里的灯在雨中亮了。稀疏不定,描绘出风的力量和风的方向的银亮雨丝在五彩虹光中闪烁。街上举起了千万把五颜六色的伞,好像运动着的满城彩色蘑菇,好像彩色的兹菇在街上流淌。
你怀疑着那一对对在伞里拥抱着的男女,你感到接吻的声音唤起你难以说清的复杂感情。
只要男女一接吻,你的耳朵里就轰鸣。
“干什么?找死啊!”伞里神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脸。你的脸上沽了一口有烟油子气味的男人痰。
他知道这是自找没趣。揩去猫痰,面前出现了雨中的白杨林。一簇簇花苞状的朝天灯,开放在用鹅卵石砌成美丽图案的、林边甜蜜爱情路边的白色灯竿上。河水流淌金银,白杨树皮又白又亮。雨里散发着白杨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