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

    quot;我希望我将来的婆家至少付四万元。quot;花生说着，脸上露出了自命不凡的神态。

    她的话好像一记耳光，使我一下子愣住了。我盯着她。

    quot;你还记得那算命女人说的话吗？quot;花生说，quot;我要嫁给一个上海人，比我不要嫁的本地人不知富多少倍。quot;

    这时我才明白：她这是在告诉我，早在给我提亲前，她已经作出了决定，放弃文福，嫁一个更好的。这样一来她就给我们两人都保全了面子，她失去文福的面子，我从她那儿抢走文福的面子。

    我以为她真是很大方，为我们两个接受既成事实找到了一个借口。所以在我离家前剩下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又恢复了亲姐妹般的关系。实际上，从那天起直到我出嫁，我们一直互相称quot;糖姐quot;，这是对堂姐的一种非常亲热的称呼。

    但花生对我提起的有关钱的事不是什么坏事，反而使我觉得她是诚心诚意的。

    婚礼前三天，家里挤满了远道而来的亲戚朋友——有老阿婶家的人，有新阿婶家的人，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形成的堂表亲戚。那么多人闹哄哄的，吵得人午饭后觉也睡不成了。于是花生就到外面散步去了。我开始收拾衣物，把首饰等用软布包起来。

    几天前，我在一次盛大的家宴上收到了许多礼物：我祖母送我一只椭圆形翡翠戒指，我父亲送我一条金项链，两只金手锡分别是老阿婶和新阿婶送的。另外还有些东西，老阿婶趁没人看见的时候送我一副帝王绿耳环，那是我母亲戴过的，我母亲曾说过总有一天要给我的。

    我试戴耳环的时候，想起了我母亲说过的话——关于这副耳环的价值和我的话的价值——忽然花生跑回房间来了，她悄悄跟我说，她有事要告诉我，我们得到暖房去谈。我马上放下手头正在理的东西，跟她出了门。暖房里说悄悄话自然是最好的，免得被别人听见。我们绕过那些破瓶烂罐，然后找到了小时候喝茶用过的桌子和两张靠背已经破损的椅子。

    花生说，她刚才一直坐在新西头的前台阶上，后面就是有屏风的门廊，听得见男亲戚们的说话声。老阿婶把他们从客厅里赶出来了，因为他们一直在抽烟，还有几个人老爱往地毯上吐痰，所以，他们就到门廊里来抽烟吐痰。

    花生说，她听到他们在谈一些无聊的事情：新上任的日本首相啦、工厂爆炸啦、工人罢工啦，然后换了个话题——垃圾、生意等等。

    quot;有一个舅舅说上海人是怎样拼命想办法通过捡外国垃圾致富的。那些美国佬、英国佬和法国佬老是把公司里剩余的东西，把他们的食品扔出来，因为他们生产得太多了。他们把东西装在木箱里；开箱取货后就把箱子扔了。他们回国的时候，把家具也扔了。

    quot;舅舅说，用外国垃圾致富容易得很，不需要特别精明。你只要告诉他们，#039;给点小费吧，我可以把你的垃圾扔掉——你的旧衣服啦、零碎东西啦、不要用的家具啦。#039;他们付钱给你后，你就转身把这些东西卖给别人，这样一夜间就能挣进三代人才积蓄得起来的家产。quot;

    quot;你干吗跟我说这些？quot;我问花生。我觉得这些生意经不值得到暖房里当秘密来谈。

    quot;我还没说完呢，quot;花生说，quot;才开了个头，因为后来另一个舅舅又说了做垃圾生意并不比做另外生意来得坏，至少不是那么见不得人。quot;

    quot;什么样见不得人的生意呢？quot;我问。我以为花生要说quot;帮工太太quot;之类的事了。这是那些下流的女要饭干的事，她们缠住外国人说：quot;今晚让我做一回你的帮工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