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邝的第五十个
西蒙和我从未去换掉那架廉价玻璃枝形吊灯。当我们一开始搬进来时,我们发现这灯很令人生厌,是对高尚情趣的一种显眼的侮慢。随后,这个装置变成了个笑话,很快它就只是我们都认可的一种光源了。没人会注意到它,除非其中的一只灯泡熄了。我们甚至从一个慈善组织买了一打电灯泡——每只六十瓦,保证能够亮上五万个小时,这对于需要灯光的门厅来说,可谓是永恒了——试图让自己能摆脱这个纪念品。但后来,六分之五的灯泡在当年就都熄灭了。我们绝没有再费心去搬来梯子换一下灯泡。由于只有一只灯亮着,这枝形吊灯实际上已无法看到。
一天晚上——这是距现在大约六个月之前的事了——那最后一只灯泡轻轻地“噗”了一声,就把我们撇在了一片黑暗之中。西蒙和我正准备上我们通常去的附近的餐馆吃工作后的晚餐。“明天我要去买些货真价实的灯泡。”西蒙说。
“为什么不买只新的灯呢?”
“干什么?这只灯并不坏呀。来,走吧,我饿了。”
当我们向餐馆走去时,我很纳闷地思索着他所说的话,或更确切一点,他说话的语气——仿佛他已不再关心我们共同的生活。现在我们只是俗气的一对了。
餐馆里只有一半人,正播放着催眠似的轻柔的背景音乐——白噪声,根本没有人真的会去听的那种音乐。在扫视着那份我已背得出来的菜单时,我注意到一对坐在我们横对面的五十几岁的夫妇。那女人一脸温怒的神色,那男人则似乎是不胜其烦的样子。我稍微多观察了他们一会儿。他们咀嚼食物,往面包上抹黄油,喝水,但是绝不让视线接触,也从未说过一个字眼儿。他们看上去不像有过争吵,只是在听天由命地行事,与什么幸福和不适已毫无关碍。西蒙在研究葡萄酒品牌:我们是不是叫一瓶家常白葡萄酒之外的什么酒?
“这次你想喝瓶红葡萄酒吗?”我说。
他没有抬起头来,“红葡萄酒都是那种鞣酸,我可不想在早晨两点钟就睡不着。”
“那好,让我们搞个别的什么酒吧。或许来瓶香摈吧。”
他把酒单递给我:“我正准备点夏布利酒,可你领先了。”
当注视着酒单时,我开始恐慌起来。突然之间,我们生活的一切似乎都可一一推想出来,然而又都是毫无意义的。它就像是把所有的拼板游戏块都挪移到位,结果却发现那只是一种复制的过时的艺术,巨大的努力导致了琐屑的失望。在某些方面,我们确实是相配的——性生活上,智力上,职业上都是如此。但是我们与一般人并无不同之处,不像那些真正地互相属于对方的人。我们是同伴,不是灵魂的配偶,是两个单独的人偶然在一起共享一张菜单和一种生活。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并没有大于我们两人相加之和,我们的爱情并非命中注定,它只是一次悲剧性的偶然事件和一个笨拙的鬼魂把戏的结果。那就是为什么他对我没有很大激情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一架廉价的枝形吊灯就符合了我们生活要求的原因。
当我们回家后,西蒙啪地扑到床上,“你沉默得有点儿异乎寻常呵,”他说,“有什么不对头吗?”
“没有,”我撒谎道,然后又说:“哦,我也不知道,弄不清楚。”我坐在我睡的这边床上,开始浏览着一份商品目录,同时等着他再次发问。
西蒙现在正用电视遥控器每隔五秒钟转换一个电视频道:一个关于被绑架的女孩的新闻片段;一个西班牙的电视情节剧;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在兜售体育锻炼器械;当一个个电视镜头掠过我的眼帘时,我努力地想把自己的情绪纳入西蒙能够理解的首尾一致的逻辑里,但是一直压抑着的什么东西却杂乱无章地袭上心来,使得我连喉咙都疼痛起来。存在的事实是:我们无法讨论西蒙的不能生育问题——这倒不是说我想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