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啦看看。凭你的才能,不批得他们体无完肤,一一全灭了他们才怪了呢!不过,你的文风还缺少一种大气。”
赵卫东虚心讨教何为“大气”?怎样才能“大气”得起来?
主编道:“快马不用鞭催,响鼓不用重槌。你只要记住这么一条就行了——写时,心里想,天下人其实都不配活着,天下书其实都不配存在,不,连写也是不必写,印也是不必印的!天生我材必有用!闪开!闪开!爷来了!好比天生一双火眼金睛,刷!一扫,别人的外衣便都剥落了……”
赵卫东顿时对主编无限崇拜甚至无限热爱起来,铭记于心,奉若写作的金科玉律。
于是那报为他辟了一个专栏。
于是“黑马”疾奔而去,赵卫东这个名字一时大有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摧枯拉朽决胜千里之势。
然而竟无人应战。无人应战亦即意味着天下无敌。于是每有“高处不胜寒”,“孤独求败”之悲凉英雄心理产生。
然而没等他有什么“孤独求败”的实际行动,那主编因贪污和嫖娼被撤了。
新任主编不欣赏他。
说:“报纸靠那种文风撑版面,太邪性了。”
于是他被通知“另谋高就”。
那一天赵卫东别提有多悲观了。
他刚恢复了的三十几年前那一种自信,不想被摧毁得那么快。“风扫残云如卷席”。
更令他悲观的,是又遭到了一次失恋的无情打击。
他狂妄而且得意的日子里,一位比他大五岁的女记者,似乎对他很有那么一点儿暧暧昧昧的意思。
也幽会过。也上床过。
他为她早早儿失了童贞。
而她曾安慰他:“二十来岁失了童贞,如今是时髦。”
他被“炒”了以后,就打电话给她,要住到她那儿去。
而她竟在电话那端冷冰冰地说:“当我这是盲流收容所啊?”
他说:“那我去取放在你那儿的文章。”
她说:“就是你请我保存的那些?那些不三不四的垃圾也叫文章?我早扔了!看一篇解解闷儿还凑合,看两篇三篇就让人想吐!”
“你!你混蛋!”
他在电话这一端骂起来。
“滚你妈的!”
她啪地挂了电话。
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像男人骂人那么骂……
那一天秋雨霏霏。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铁道旁……
他鬼使神差地继而走在两条铁轨之间……
一列火车开来……
他迎着车头走去……
他想到了死。想到了安娜的卧轨。三十几年前他看过托尔斯泰那部世界名著。从此一接近铁道就联想到卧轨这一种恐怖的死法。而对于他,那部世界名著的内容和主题,仿佛便是自杀和卧轨这一种恐怖的死法。三十几年前他认为,人,尤其一个女人之所以选择恐怖的死法,纯粹是出于对自己的命运的报复。卧轨意味着鱼死网破式的同归于尽。是人不惜自己的肉体被碾碎,而彻底破坏罩住自己的命运之网的决绝又悲壮的方式……
决绝又悲壮的意识的动力,于是也渐渐地在他的头脑里形成了。
那是一辆货车。车头是内燃机车式的,没有犀牛角似的烟囱,也没有蒸汽喷着。与将安娜的身体轧成两截的那一种车头不一样。
这竟使他感到遗憾。
它在向他鸣笛……
而他继续迎着它从容走去……
“咳!你找死呀?!”
两阵笛声之间,他听到了有人在朝他喊。循声望去,见喊话的是一个背着行李卷的男人,站在铁道边。
他古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