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杨树的叶子变黄了,黄叶在枝上舞蹈,像金色的鳞片闪动。赵天亮独自坐在马号里写信:
哥:
我的情况,不出我自己所料。但是我能扛住。有时候我会和晓兰姐比。一比,觉得自己面临的事简直不算件事儿了,我是指心理压力方面。回到连队的两个月里,天天割豆子。大丰收原本是喜人的,但疲劳将喜悦抵消了。我挺佩服我们连的女知青的,她们表现出的韧劲让我暗暗吃惊,也让我自愧不如、五体投地……
此时,女知青宿舍里,孙曼玲又撕起了床单。女知青们都呆呆地看着。高洁忽然打开箱子,找出一条床单,往炕上一扔,谁也不看,说:“不够撕我的。”
“够。起码够今年用了。”孙曼玲动作熟练,双手扯着床单的两边,果断地从中间一扯,“嘶”的一声,床单就一撕到底了。
“那明年撕我的!”高洁补充说。
在撕床单发出的声音中,沉默的气氛打破了,女知青们七嘴八舌地说:
“后年我贡献一条床单。”
“大后年我……”
“大后年?怎么也没个人明确地告诉我们,我们到底要在北大荒待多少年?”
“不是说三五年轮换一批吗?”
“要是三年就轮换,我的床单省下了!”
“三年,想得倒美,那也太便宜咱们了吧?”
吴敏左手一只鞋,右手一只鞋,没好气地相互拍打。大家停止了议论,目光都转向她。吴敏将鞋往地上一摔:“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能收割黄豆的农机具还没造出来,还只能用镰刀割,春天为什么要向那么一大片土地上播种黄豆?”
“为了多出口。”方婉之从门外走了进来。
吴敏见是她,便把鞋穿上了:“那也得量力而行吧?秋天有多大的收割能力,春天就应该播种多大的地块!”
方婉之已经在缠镰刀把了,一边缠一边说:“多出口是为了能使国家多赚些外汇,多赚些外汇是为了多买些国外先进的东西,包括先进的农机具。另外,国家每年还用我们北大荒收获的黄豆,无偿地援助给予我们关系友好的兄弟国家,我们也同样需要他们在国际舞台上的支持。”
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包括吴敏在内,都纷纷从孙曼玲手中接过布条缠镰刀把儿。
方婉之叮嘱大家:“不要缠得太厚。厚了,刀把就变粗了。手握不紧,用起来反而累。我知道大家都在坚持着。再苦干几天,我们今年最艰苦的劳动就结束了。有一个情况大家不太知道,年初的时候,团里估计,今年分到咱们七连的知青大约是二百人左右,所以咱们连播种的黄豆地块很大。但是没料到,各师各团一争,分到咱们七连的,才你们五十几个人。”
有人听闻,小声地嘟哝:“闹了半天五十几个人顶二百多人用!”
另一个人帮腔:“这要是战斗,咱们更惨了!”
方婉之没回应他们,转头叫道:“吴敏。”
正梳头的吴敏看她,准备挨训。
方婉之将镰刀递给吴敏:“你的。你刚才的话有道理。能收多少,才种多少,现代农业生产,需要这种客观理性的计划,我会把你的意见向连里、团里反映的。”
吴敏赶紧说:“向连里反映反映我同意,您可千万别向团里反映,万一惹得谁不高兴,我担待不起。”
方婉之笑了。
谢菲突然失声尖叫。大家都吃惊地望过去,只见她指着自己的被褥,抖着声音说:“耗子,咬破我枕头,在里边下崽了!”
孙曼玲手捂心窝:“那你也别叫得那么恐怖啊,差点儿把我的魂儿吓出来!”
“哎,你魂儿啥样?什么时候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谢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