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那是一点儿也不敢有这些毛病的。给一个好眼色,心里就暖暖的。给几句好话,就感动得掉眼泪……”
周萍听着,头越垂越低,一把把机械地往灶膛里塞草,都快将灶膛塞满了。
梁喜喜往盆里捞面,继续说:“既然从我们了解的情况看,你确实是一个表现得不错的资本家的女儿,那我们岂有放弃不要的道理?公社也罢,县里也罢,正缺少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一场伟大的运动,没有各级典型那还行?我十八岁就入党了,二十岁就当副县长了,论搞运动,我也不外行。没有典型,就没有轰轰烈烈的运动。我们有心把你树立成全公社、全县‘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就看你自己是不是也努力争取了。”
周萍忽然抱头哭泣起来。她哭得百感交集,那么伤心,却又声音很小,那么压抑。正因为压抑,听来让人心碎。
梁喜喜愕然,扯起周萍,奇怪地:“你哭什么呀?我跟你说的都是大实话,你怎么反而哭起来了呢?啊,明白了,因为当不了兵团战士了,心里边怨恨我是不是?”
周萍不言语,只是哭泣。
梁喜喜:“说话呀!怨恨就承认怨恨。如果心里明明有,又不说出来,那就是虚伪嘛!”
周萍点头。
梁喜喜嘎嘎地笑了。她的笑声特响亮,也可以说是豪爽:“怨恨嘛,又不敢明说。逼着说,才点点头。我刚才说你们这类知青胆小,没说错嘛。这正是我欢迎你们这类知青的原因嘛。我欢迎你们,那就代表山东屯欢迎你们。你毕竟点头承认心里有怨恨了,这是诚实的表现。做人就是要诚实,我喜欢诚实的人。我允许你心里有怨恨,但是不允许长期有。长期有就不是对我怎么样的问题了,而是对一场伟大的运动怎么样的问题了。好啦好啦,别哭了。乖,要听话,啊?”
梁喜喜怜爱地拥抱周萍,因为双手沾着面,其实更像是用胳膊肘夹着周萍。而周萍感觉到慰藉地依偎在梁喜喜怀里。
梁喜喜又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主要关怀的一名知青。谁欺负你,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要树成典型的知青,那就得重点对待。某一天你真成了典型,我也跟着光荣!……哎呀,我锅里还有面!”
锅潽了。
没过多久,梁喜喜和周萍吃上了炸酱面。佐面的无非萝卜条、白菜心、葱蒜之类。
梁喜喜翻着碗里的面:“可惜煮烂了。”
周萍:“好吃!”
“再吃一碗?”
“不,饱了。”周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梁喜喜笑了:“‘解放’前,资本家的小姐如果在饭桌上打饱嗝,那是要遭人耻笑的。”
周萍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梁喜喜放下碗筷说:“我也饱了,不吃了。”
“我洗碗筷!”周萍迅速收起碗筷,走到灶间去了。
梁喜喜看着她的背影,赞道:“真懂事。”
天黑了,梁喜喜陪周萍往知青宿舍走。梁喜喜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刚才忘了问了,你被褥什么的呢?”
“从上海来的路上丢了。在七连,我们排长借了我一套。”
“那我明天也借你一套,以后再说。”
“谢谢……我该叫你什么呢?”
“当然要叫我支书。人前必须叫我支书。人后嘛,你在上海怎么叫我这个辈分的人?”
“叫阿姨。”
“姨就是姨,还‘啊’的什么!你们上海人称呼别人就是嗲。嗲就是资产阶级,起码是小资产阶级太太小姐的酸臭毛病!记住,以后不许发嗲啊!”
周萍站住,点头。
梁喜喜见周萍有些发愣,笑道:“我不喜欢你叫我阿姨,背后叫也不喜欢。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