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上三生有幸。”
“朋友,你贵姓高名?”桑榆问道。”
此人却又避而不答。
一阵紧锣密鼓,挑帘红扮演的马寡妇出场。这是一出从乡下野台子唱到城市戏园子的粉戏。梆子、二簧、蹦蹦跳儿。莲花落,各有路数,剧情大同小异。如花似玉的马寡妇,三岔路口开一座鸡毛小店。时值大比之年,进京赶考的白面书生狄仁杰,看日落黄昏,人困马乏,便到马寡妇的小店投宿。马寡妇一见倾心,忍不住眉来眼去,百般挑逗。月黑三更天,马寡妇在孤灯冷雨中独守红帏,不禁春情似水,欲火如焚,想敲开狄仁杰的房门,同床共枕,春风一度。狄仁杰隔门良言相劝,马寡妇门外淫词浪语。狄仁杰不敢败坏德行,跳出后窗,骑马连夜逃走,马寡妇水中捞月一场空,大失所望,迤逦歪斜回房去。……挑红帘的扮相儿,是散乱着半缕青丝,上身的水红小袄儿散开了脖扣儿,下身的葱心绿的裤子上,一条松花黄的汗巾松松垮垮垂落下来;乜斜着眼睛上台,左顾右盼,先向雅座一桌的王庆仕丢个媚眼儿,又向雅座二桌飞眼吊膀子,正跟桑榆的金刚怒目相遇。挑帘红一阵惊慌失色,两腿一软,眼前一黑,荒腔走板乱了台步。
“好——!”
“好——呵!”
台下哄动了怪声怪调的喝倒彩声,天乐茶园一团混乱,就像马蜂炸了窝。
桑榆愤怒地一拍桌子,起身离去。
那位看客将半碗酒一饮而尽,又将摆满杯、盘、碗、盏的桌子掀翻在地,横冲直撞,追赶桑榆。
桑榆走出天乐茶园,走下通惠河岸,心情沉重地站立水边。河上,星光月影,两三只挂着风雨桅灯的小划子,兜来转去。
“桑先生!”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上。
桑榆回头一看,是那位同桌的看客,摘下了半遮面的墨镜,露出了一张孩子气的娃娃脸。
“你是什么人?”桑榆转身子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阮十三。”
“可是七十二连营二当家的阮十三?”
“正是小子。”
“找我何事?”
“把你绑走。”
桑榆曾是绿林中人,并不惊慌,只是苦笑一下,说:“你真是有眼无珠!绑我这个穷书生的票,只给你们的肉票房子添一张嘴吃饭,榨不出分文油水。”
阮十三双膝跪倒,叩了个头,说:“小子奉我家哥哥阮十二的军令,接桑先生的大驾,到七十二连营掌盘子。”
桑榆连忙将他搀扶起来,迷惑地问道:“令兄何以如此看得起我桑某人?”
“桑先生贵人多忘事。”阮十三笑嘻嘻一副憨态,“当年桑先生从你岳父的枪口下逃生,投奔义勇军,是我和十二哥在路上遇见你,把你护送到营地。”
“好兄弟!”桑榆激动得拥抱阮十三,“你们怎么流落到这一方?”
阮十三叹了口气,咬着牙骂道:“我们进关之后,打短工,卖苦力。可恨本地的赃官恶霸,骑在难民脖子上拉屎,逼得我们只有落草为寇。”
“你家令兄,从哪里知道我在通州?”
“通州城里,有我们的眼线。”
桑榆沉思半响,说:“挑帘红也是我的患难之交,我要把她带走,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得令!”阮十三向在河上兜来转去的小划子,吹了个口哨,又招了招手。
小划子拢到岸边来,跳下几条好汉,桑榆和阮十三带领他们埋伏在天乐茶园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