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火把急得打转,半天憋出一句话:“这是鱼菱村,你得因地制宜呀!”
“那你亲我一下!”天香仰起黑翠翠的秀脸儿,又妖媚,又无赖。
火把看她那野性十足的神态,怕招恼了她,又抓又咬,只得弯腰亲了一下她的脸蛋儿,便马上揉了她一把,说:“快走!”
天香抚摸着发烧的脸颊,忽然变得含情脉脉,羞答答地说了声:“你在我脸上盖了章!”一只山雀儿似地飞走了。
火把交了班,大步流星回村;村口,天香正等他,火把只得跟她并肩而行。但是,走出不远,火把又站住不走,难为情地说:“我见了你爹娘,可怎么张口?”
“你拜我为师,学唱我的样板戏!”天香嘻笑道,“咱们先到你家去,看我怎样拜公公。”
他们蹑手蹑脚,绕道走进邵家;邵家满院绿树葱茏,他们站在一棵海棠树下,先听听动静。
邵正大关门闭户,死守三间泥棚土屋,不许吴钩人内;吴钩手夹着一支香烟,在窗下走来走去,就像来回拉锯,要锯开邵正大这个榆木疙瘩。
“正大呀,正大!党中央号召咱们向前看,你怎么长了个申公豹的脑壳,脸朝后方?”
“吴钩,你不必跟我白费吐沫了!”邵正大门声闷气,“我一回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火把怕老哥俩吵崩了,连忙喊了一声:“吴大伯!”跑了过去。
“呵,火把!”吴钩跟火把猝然相见,打了个愣怔,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
天香也喊道:“吴大伯!”一步抢先,赶在火把的前面。
“你……是谁家的姑娘?”天香在吴钩的记忆里,并没有留下印象,十分眼生。
“吴大伯,您刚才并没有见过她呀?”火把又瞪住天香,“你说吴大伯保媒,原来是骗我!”
“这叫先斩后奏!”天香站在吴钩面前,大大方方,面不更色,“吴大伯,我是杨家的女儿,跟火把情投意合,求您当个媒人,您赏光不赏光?”
吴钩大笑道:“你们这是抬举我。”
“我不同意!”邵正大在屋里咆哮。
“婚姻自主,您老人家还是顺水推船,锦上添花吧!”天香走到窗前,拍打窗户,“我的干爹,火把都给我盖章了。”
“那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邵正大气得战抖,“天香,想不到你小小的人儿,也学会了你爹那一套花活儿鬼点子。可恨我前世造孽,生下个儿子软骨头;小子无能真无能,情愿更名改姓,你就把他带回家去倒插门吧!”
天香一串脆笑,说:“喜儿唱得好:‘鸟成对,喜成双,半间草屋做新屋’,我跟火把到看水窝棚拜花堂。”
“滚,快滚!”邵正大大叫。
吴钩哈哈大笑道:“正大,杨六郎惹不起穆桂英,你还是收起那《辕门斩子》,开门认儿媳妇吧!”
“我放火烧房!”邵正大在炕上大跳,跳塌了炕面。
吴钩知道邵正大牛脖子难拐弯,不如先把他挂起来,放一放,冷处理;便说:“火把,天香,你们的爹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我只有当你们的代理家长,包办一切,咱们喝喜酒去!”
东院,于芝秀掌灶,锦囊大婶帮厨,荤、素、冷、热,八盘四碗,摆满一桌。
天香到灶上,挑选了几样菜,装进柳篮,又拎起一瓶酒,送到西院去。
听得见,邵正大有如吴牛喘月,呼呼生气,火气吹得窗纸哗哗响。
“爹!”天香敲敲屋门,“您肝火旺盛,伤神气虚,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补一补身子。”
“拿回去!”邵正大冷冰冰地说,“我不吃你们杨家的饭。”
“您开门,我做邵家的饭,咱们爷儿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