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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事实就是如此
记载这些技艺?朱启钤说:执笔写文件的人,一看术语艰深,比例数字都繁复,写到文件上怕上司诘问起来,自己说不清,干脆就都删汰了。越这样,当官的越不懂,“一切实权落入算房样房之手”,想写多少写多少,“隐相欺瞒”。

    《中国人的性格》出版时,亚瑟·史密斯已经在晚清中国生活了二十二年,他在书中写道:“一个拉丁诗人信奉一句格言:‘一个了解事物原由的人,才是幸福的。’如果他住在中国,会把这格言改成:‘试图寻找事物原由的人,是要倒霉的。’”

    照片是陕西省林业厅对外发布的,我们采访新闻发言人关克:“你们对外公布虎照时有什么依据?”

    关克说:“我们没有鉴定记录,也没有开论证会,但我们的结论是真的。”

    “为什么政府部门只发布一个结论而不发布依据?”

    “我们这么多年就是这么做的。”

    “那面对疑问,为什么不重新组织调查和鉴定呢?”

    “只有民间的质疑啊,没有上级部门疑问。”

    “政府不是首先要面对公众么?”

    “那我回答不了。”

    “你怎么看公众的疑问?”

    他说:“连国外的专家都没说是假的,这些人就是不爱国。”

    这个说法,让我想起有个法国人曾对比着清朝时外国人的纪录,观察现代中国:“我马上吃惊地看到这个社会同他们描写的社会十分相似,简直可以说每个中国人的基因里都带有乾隆帝国的全部遗传信息。”

    这话让我心里一动。但这种基因靠革命根除不了。

    傅德志被叫作“打虎先锋”。这位中科院的植物学家从一开始就很激动:“用我的头担保,虎照是假的,当地绝没有超过十公分的叶子。”周正龙的语气也一样:“如果虎照是假的,我愿意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傅德志在网上发通缉令,指名道姓哪个官员是“幕后黑手”。他并没有去过大巴山区调研,我问他:“科学研究的前提是自知无知,谁都有犯错误的可能,您不考虑这种可能吗?”

    “我竖信我是正确的。”他的答案与他的对手如出一辙。

    “为什么要用赌脑袋的方式呢?”

    “我们林口的人说话都比较粗。”他说。

    等周正龙真的找到了二十公分左右长的叶子,拍了照片登在报纸上,我再去,傅德志看了一会儿报纸上的照片:“看见照片上周正龙手里的匕首了吗?他是在威胁我。”

    他的博客里有很多跟帖,“就是要以暴制暴”,“政府天然是骗子”。

    周扬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赌脑袋的结果是产生新的偏见与迷信。”

    我问镇坪的县长:“如果没有调查研究,依据的是您相信一个人的人格,您觉得这个态度科学吗?”

    “就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我们觉得是真的。”

    我说:“您当时相信覃局长的工作,所以没有问他要现场的核查。您认为肯定有,但是我们调查发现是没有。”

    他迟疑了一下:“这个情况我不太清楚。”

    “从刚刚这个细节可以看到,这种主观相信,有的时候是很脆弱、很难站得住脚的?”

    他脸上有什么僵冻的东西化了一点:“那你说的……可能对这个有一点忽略。”

    以前“新闻调查”老说启蒙,我一直以为是说媒体需要去启蒙大众。后来才知道康德对启蒙的定义不是谁去教化谁,而是“人摆脱自身造就的蒙昧”。

    “要宽容。”陈虻从认识我开始,说到最后一次。

    我听烦了:“你不要用像真理一样的标准来要求我。”

    “你要成为一个伟大的记者,就必须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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