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国殇(下)
批地爬上城墙,还来不及看一眼家乡之城的全貌,就倒在了枪林弹雨之中。古老的腾冲城墙,成为无数中国士兵生命的终点。
老兵董澄庆说:“他们不想上去都不行,首长在下面用手枪指着,要不上去就打死,只能上去,反正上去也是死,不上去也是死。”
“当官的拿着名单,安排某几个人上。一回上四个,上梯子,嗒嗒,掉下来,另几个又上梯子,又掉下来,人都堆了一堆。”老兵董灯玉说,“人家说,血水成河,我看见的是血水成沟,血水从城墙下成一股沟地淌下去。”
在腾冲,一个故事流传至今:总攻发起后的一天早晨,远征军的一个连队接到攻打腾冲西门的命令。出发前,大锅里的早饭怎么煮也煮不熟。连长对士兵们说:“也许今天就是我们分别的日子。”正午时分,整个连队回来的,只有3个人。
预备第二师官兵们,见证了这个连队攻城的最后一幕。
老兵杜开跃说:“他们攻西城门的时候,在那个城门的壕沟里面死了300多个,全在那儿躺着。”
老兵周有富回忆:“(剩下的)那12个人爬到梯子下面,打死了10个,还有1个班长被日本人的子弹打到手。后来呢,他就一只手按着伤口,爬上梯子,那个人最后究竟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位负伤的班长,在向城墙顶端独自攀登的过程中想了些什么。在倒在城下的几百个弟兄们面前,那一刻,也许他想了很多,也许什么都没想。而后人所能知道的是,那一天,所有能够爬上城墙的远征军官兵,没有一人能活着走下城墙。
老兵董灯玉叹道:“在西门拐角,从梯子上跌下来一个又上,跌下来一个又上,跌下来一堆,血在地上淌,那是最惨。看到这么惨的事,现在想起来我都还淌眼泪。”
老兵杨名显声音悲凉:“当时腾冲的那条河,已经成为一条血水河,有被打断腿的尸体浮在水上,有好多,那是我们亲眼见的。有一个还扛着一支冲锋枪,脚断了一只,在水上漂着,顺着河漂下去。”
就在中国军人浴血苦战之时,从高黎贡山战斗中死里逃生的日军卫生兵吉野孝公也杀红了眼。他在回忆录中写道:
在怒吼声、大骂声、呼叫声中,敌我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激战十多分钟,敌人弃下很多尸体败下阵去。敌人奇袭南侧城墙失败后,放弃了这种打法,转而计划炸毁我西南角的碉堡。夜半时分,敌人开始挖掘碉堡底部。第二天拂晓,敌人在挖好的洞穴里放置炸药,炸毁了我西南角的碉堡。
面对惨重的牺牲,远征军被迫开始尝试坑道爆破的方法,力图在不破坏城墙整体结构的前提下,实现局部突破。霍揆彰下令:“先入城占领据点,待于立稳脚跟而继攻克城墙者,总部赏洋十万元。”
时为中国远征军第一九八师上校参谋主任的尹龙举回忆:“我们那时候也算是身先士卒,生死置之度外了,只要把日本人打败就好了。那时候我带了一个工兵营,晚上的时候到南门城墙脚下去挖墙洞,把几百包美国的tNt炸药塞到里边去炸城墙。到天快亮的时候,拉引线,炸开缺口,步兵就由那个缺口进去。”
时为腾冲和顺乡村民的寸希廉回忆:“炸垮一个地方,日军马上就封锁那个地方,中国士兵没有办法登上去。”
吉野孝公回忆:
敌人的突击队从爆破的城墙缺口处杀了进来,南侧城墙再次成为彼此攻防的修罗场(修罗场为佛教用语,意为战乱或战斗的悲惨场所——译者注)。
城墙上的太阳旗在风中摇曳,追逐敌人的士兵、四处乱窜的敌人、受伤倒下的士兵、骂声、怒吼声、惊叫声混杂一处的白刃战紧张激烈。彼此一进一退地僵持着,最后顽敌溃败而逃。激烈的南侧城墙攻防战,在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