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波理想与短波理想
任正非的理想型有一种罕见的混合性,即把大道理与小道理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一起,让你觉得他讲的大道理一点儿也不空洞无物,小道理一点儿也不鸡毛蒜皮、小题大做。
“为伟大祖国的繁荣昌盛,为中华民族的振兴,为自己和家人的幸福而不懈努力。”任正非总是能赋予理想主义实际的、可接触的、可亲近的内涵,而不是高高在上或纯粹形式主义。在华为,他的理想主义是十分自然的,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他说生存艰难和问题与他说理想没有什么区别,“华为存在的问题不知要多少日日夜夜才数得清楚……但只要我们不断地发现问题、不断地探索、不断地自我批判、不断地建设与改进,总会有出路的”。
理想和现实,在华为的确是没有什么区别。因为理想是要变为现实的理想,现实是要改进得更好的现实。华为人对于任正非的理想主义非常习以为常,以至于耳濡目染,以至于外人总是会说,“你们这些人,一看就是华为人,总有点儿地方不对劲”。这个不对劲表现在,我们对现实并不是完全按其本来面目接受的,而是以一种发展的眼光去看它,认为它应该可以变得更好,我们也不嘲笑理想和看起来似乎不可能的事情。在华为,我们真正明白了“Just do it”和“Impossible is nothing”的含义。
我说过,遭遇华为、遭遇任正非,不可能不激发出新的认识,不可能不去琢磨、掂量新的企业方式。而随着写作的进展,我对此的体会更加深化细致了。写着写着,我就会联想到社会、现实、个人在现实中的发展等不同范畴、不同性质的事情。比如现在谈起的“理想”,越写越让我浮想联翩,不能自已。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样写太打岔,脱离了主题,应该收敛一下。但是被激发出的灵感和思想,难道其本身不就是对评论对象最好的评论吗?
现在回想在华为的十几年,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一家能激发人的潜能的公司。或许这样的感觉与我本人的理想主义色彩比较浓有关。
身为一位企业家,还是要有点务虚能力的。在这一点上,任正非是把好手。他很喜欢旁征博引、评点历史。“我们纵观中国历史上的变法,虽然对中国社会进步产生了不灭的影响,但大多没有达到变革者的理想。我认为,面对他们所处的时代环境,他们的变革太激进、太僵化,冲破阻力的方法太苛刻。如果他们用较长时间来实践,而不是太急迫、太全面,收效也许会更好一些。其实就是缺少灰度。方向是坚定不移的,但并不是一条直线,也许是不断左右摇摆的曲线,在某些时段来说,还会画一个圈,但是我们离得远一些或粗一些来看,它的方向仍是紧紧地指着前方。”
在我们中国,现实和理想的关系是很明确的,似乎早已约定俗成了:现实是残酷的,理想主义是脆弱的,理想主义在现实面前总是要摔跟头的,一个人不能太理想主义。这几乎成了每一个人都具备的常识。大量理想主义者失败的教训也不绝于耳。以至于商业的现实环境之差—极端点说—到了只有奸商、只有贿赂、只有不正当经营、只有暗箱操作、只有消费者权益被忽视才能成功的地步,而这种成功甚至成为社会默认、羡慕的成功,“只要不顶风作案就好,抓住、逮住了是你的倒霉”。在现实中,似乎成功的总不是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总是失败的。
尽管如此,有理想的人和事,在中国并不罕见。历史上,理想主义的巨大力量和魔力,我们也是体验过的。我们不能简单地说理想主义就一定没有市场,一定会失败。我们要对理想的情况进行一定的厘清。
要全面认识理想主义,我们就要区分长波理想和短波理想。有一种理想主义具有长波效应,即在一个历史转折时期会出现一个新的社会理想,之后的几十年这个理想会成为影响社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