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人,一个人;手,两只手
暧昧很好,暖昧是一个月昏之夜。
就是那个夜晚,他与她有了暧昧之情。是的,也只能是“暖昧”,那是一种糊里糊涂、不清不白的状态。他十六岁了,却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好”,什么叫做好呢,一“女”一“子”就是个“好”?
傍晚的时候,老五孬蛋儿趿拉着那双破解放鞋回来了。他有点神秘地走进院于,来到他跟前,有点怪怪地看着他说“我嘴里有糖。”他没理他。可孬蛋儿又往他跟前靠了靠,一探舌头,亮出了粘在舌头上的糖块,说:“真的,我嘴里有糖。”他瞪了他一眼,说:“擦擦你的鼻涕!”孬蛋儿用袖子在鼻子上抹了一把,尔后,突然在他面前伸出手来,说:“汉香姐给的。”
老五手里摊着的,是一个小纸蛋儿。
他心里动了一下,从老五手上拿过那个小纸蛋儿,尔后说:“玩去吧。”
一直到老五一拖一拖地“猫”出了院子,他才把那个握成一团的小纸蛋儿一点点地摊开,只见上边写着四个字:
槐树林见。
去不去呢?他先是有一些迟疑,甚至是有些害怕。国豆脸上的“麻子”一炸一炸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万一呢……可他还是去了。
出村的时候,他先是听到了一片狗咬声。那狗叫声从一片灰白、一片麻黑里跳出来,“滋溜,滋溜”地窜动着,汪着一声声的暴戾,叫人心慌,叫人头皮发炸二然而,当那叫声近了,却又是“呜呜”的温和,好像在说,是你呀?大赤脚听出来了。尔后就远远地跟着,三三五五,一匹一匹的,像护兵一样。到了村口,就不再送了,汪一束束的绿火,默默地相望着,很通人性的样子,仿佛在说:去吧,大胆些!
槐树林就在村西的河坡下。那是一片几十亩大的护坡林刚走进去的时候,脚下一焦一焦地响着,那沙沙的声音让人心跳。穿过树的枝又,头顶上的月光昏昏晦晦的,那月一晕一晕地在云层里走,就像是一块被黄水淹过的西瓜。偶尔,林子会突然地亮起来,亮得你赤裸裸的,无处可臧。在一片灰白中,那一根根褐色的村干就像是突然围上来的士兵!当你稍稍定下心夹,倏尔就又暗下去了,陡然之间,人就像是掉进了一口盛满糊糊的大锅里,晕腾腾的,一不留心就撞在了树上。脚下的落叶一焦一焦地碎,走到哪里,就有声音传到哪里,鬼麻麻的。走着走着,这甲“哧溜”一下,那里“泼吃”一声,心也就跟着一偷一偷地跳。那情形就像是一个第一次了门偷窃的小贼,先生的自己就乱了营。他心里说,你不用怕,你怕什第,是她让你来的。这时候风来了,风搅出了一林子的响动,落叶一旋一旋地哨着,有鸟儿在暗入扇动翅膀,萤火虫一苏一苏地飞,蟋蟀在草丛中跳叫,那蒙昧中的混饨既让人想……又让人惧。
蓦地,在暗中,有手伸过来了,烫烫的。慌乱中,也只拿住了他的一个指头,是食指,就那么牵着走。于是,那指头就像是一掰醮了麦牙糖的蒜,或是抹了蜂蜜蜂的大茴,甜甜的,麻麻的,还有一点辣,是心里辣,也不知该怎么,就依了走。脚下磕磕绊绊的,人就像是没了根,前边有呼吸声导着,林子里的空气也湿了,是那种肉肉的湿,沾了女人香气的湿。在一片懵懂里,就慌慌张张地来到了林中的一段渠埂上。那是一条横穿槐林的引水渠,渠某是土夯的,有半人高,长看蒿草。突然,那手松了,松得很有过程,先是紧着,尔后是一含,往下是一节一节地软退……就有话说:“家冒。”
在空气里,人怎就化成了一节手指呢?正晕乎乎这样想着,云像开了似的,夜忽然就亮了,大亮!四周一片水粉样的灿然,那树一棵棵静着,不再像黑暗中那样“贼”了。转过脸,刘汉香就站在他的面前,也并不是狐仙什么的,真真的一个人!这晚,她的两只长辫子竟然盘起来了,一个白色的蝴蝶(塑料发卡)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