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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画给你弄来了,厄休拉小姐。”文森特吃完了饭后说,把椅子推放原处。
厄休拉穿着一件绣花的铜绿色上衣,样式入时。“那位艺术家为我题写了什么动人的话吗?”她问。
“题了。你去拿盏灯,我就替你把画挂在托儿所里。”
她撅起嘴唇,作出一种最适宜于接吻的样子,瞟了他一眼。“我得帮妈妈做事。等半小时再挂,好吗?”
文森特两肘搁在他房里的小衣柜上,凝望着镜子。他从前很少想到过自己的外貌,在荷兰,这显得无关紧要。他看出,与英国人相比,他的脸和头显得笨重了。他的一双眼睛深深埋在水平线般平直的岩石隙缝中;鼻子又高又挺,腔骨似地粗直;隆起的前额的宽度,与他的浓眉至肉感的嘴之间的距离相等;颔部宽阔有力;脖子短粗;厚实的下巴是荷兰人特点的活标本。
他离开镜子,懒散地坐在床沿上。他是在一个严肃的家庭中长大的。从来没有爱过一个姑娘,甚至从来没有正视过一个姑娘,没有与异性调笑过。
在他对厄休拉的爱情中,没有肉欲和邪念。他年轻,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是在初恋。
他看了一下表。只过去了五分钟。还有那二十五分钟似乎长得没完没了。
他从母亲的来信中抽出他弟弟写的一张短笺,重又看了起来。泰奥比文森特小四岁,现在海牙的古皮尔公司中担任文森特原来的职务。泰奥和文森特,象他们的父亲泰奥多勒斯和文森特叔叔一样,从小就是一对很亲密的兄弟。
文森特随手拿起一本书,用它垫着纸,给泰奥写信。他从小衣柜的第一只抽屉里拿出几张粗糙的速写,这是他在太晤士河堤岸上画的,和雅凯作的《带剑的女孩》照片,一起放进给泰奥的信封里。
“哎唷,”他惊叫道,“我把厄休拉全忘了!”他看看表,已经过头了一刻钟。他捞起一把梳子,尽力把缠结纷乱的红卷发梳平,从桌上拿起西泽•德•科克的画,猛地把门打开。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啦,”当他走进会客室的时候,厄休拉说。她正在为娃娃们糊纸玩具。“你把我的画带来了没有?我可以看看吗?”
“我想把它挂起来后再让你看。你把灯准备好了吗?”
“妈妈把灯拿走了。”
当他从厨房里回来后,她把一条海青色肩巾递给他,让他披在她的肩上。
肩巾的丝质感使他感到一阵战栗。花园里弥漫着苹果花的芳香。路乌漆墨黑,厄休拉的手指轻轻地拉住他粗糙的黑上衣的袖口。她脚下绊了一下,把他的手臂抓得更紧了些儿,她对自己的笨手笨脚笑了起来,笑得那么高兴。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感到绊脚好玩,可是他倒喜欢在漆黑的小径上望着她的身躯——带着她的笑——向前走去。他把托儿所的门打开,让她进去;她那漂亮的脸在他的脸旁擦过,她的双眼注视着他的双眼,似乎在回答他那尚未提出的问题。
他把灯放在桌上,问道:“你要我把画挂在什么地方?”
“挂在我的书桌上方,怎么样?”
这儿原来是一间凉亭,大约放着十五张低矮的桌椅。厄休拉的书桌放在房间一端的讲台上。他和厄休拉并肩站着,察看挂放画片的适当位置。文森特心神不宁,他刚拿钉想钉下去,钉马上就从手里掉了下去。她亲切安详地望着他,格格地笑。
“噢,笨手笨脚的,还是让我来钉吧。”
她高举双臂,在钉的时候,浑身上下的肌肉活动都是那么灵巧。她的动作敏捷娴雅。文森特想乘灯光黯淡的机会,把她抱入怀里,以紧紧的拥抱来了却他那折磨人的心事。然而,尽管厄休拉在黑暗中时时触碰着他,但没有使他得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她在看题词的时候,他把灯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