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眠之夜
球名堂的背时主意,还硬说是‘学大寨’‘改天换地’呢!人家大寨有大寨的情况嘛,不讲因地制宜,行么?”
老金问道:“会上你提出你的意见了么?”
“没有啊,整他妈半夜,就他一个人说。”
“你应该提嘛,那个人就只晓得吹,生产上的事一窍不通。”
“我提?”龙庆忧郁地说,“人家工作组对这规划也没提半句意见呢!”
“是么?”
“是(口山)。我心焦的是,这几年,多数社员的口粮越来越紧,眼看着春荒就是个大问题。如其明年大春再弄来‘笼起’,那末,就只有把嘴巴搁起,要不,就叫社员去讨口!——哎,那时候,我们这些人:党员,干部,还有什么脸面活呀!”
老金说道:“也不至于吧,先莫太悲观了。规划嘛,依我看是该搞一搞,早几年我就想过,这葫芦坝的土地潜力大得很,整治一下就可以增产。不过,像搞那些什么的‘小平原’,倒是值不得的。”
“是嘛,劳民伤财!”
“再开支委会研究一下嘛。必要时把各队队长也召集起来,再找些懂生产的社员参加,大家议一议嘛。”
“要能够那样,当然好啰!可是你晓得的,这几年,正正经经办一点生产上的事情,难呀!……”
像往常一样,龙庆向金东水诉说着心中的苦闷,发一发牢骚,一件一件地报告着葫芦坝的重大新闻。这时,他又开始说起郑百如搞的那个粮食折成的花样来了:
“你说怪不怪?决算表都填了,又翻摊!”
“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样踩假水的。”
“你看嘛,东折成西折成,一下子比实际产量涨上去四万多斤!”
“他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这一下,上边又要表扬葫芦坝啰,说不定还要弄到一杆锦旗咧!他妈的,真是‘一肥遮百丑’,还又要介绍经验啦,编些好听的去哄别人。”
“哄得了今天,哄不过明天啊!”
“就看他能不能哄得过工作组了,依我看,这一回的工作组有点像了,颜组长是个‘解放牌’干部,是今年才恢复工作的。但愿她能够了解民情才好!要不呀,我们葫芦坝还有苦头吃呢。”
“葫芦坝如今是吃得补药,吃不得泻药了。”
“再吃‘泻药’就只有垮杆了!现在而今,趁工作组在场,我倒是又想辞职不干了啊!当初,我就不想承担这个差事,我是个大老粗,心机算盘都算不过郑老幺,他能说会讲,上边还有靠山。可你又劝我干,不能看着葫芦坝的社员吃亏不管。你总说,这种乱纷纷的世道不会长的,河里的水总有个澄清之日,只要群众都看清楚了问题,只要上边的风气正了,情形就会好转。可我就看不出什么时候才能好转!现在生产一年不如一年,社员不相信我们了。我成天在社员面前强装起笑脸,可心头呢,直想哭!我怕有一天也会遭个祸事,不如趁早自己下台的好。”
龙庆这样说着的时候,不停地摸出他那又脏又湿的手巾来擦着红肿的眼皮。金东水同情地看着这个代理支书,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却说不出口。
龙庆又说了:“三年了!当时上面宣布你停职检查。可至今也没个发落……”
“这你是知道的,”老金说,“我一份检查书都没有写。这叫人家怎么发落呀?”
“唉,这鬼日子!”
“老龙呀!还是打起精神来吧。工作还得干,还要争取干!为人民服务这份权力,看来如今是不能丢。大道理不用多说,就说葫芦坝眼面前的事情吧,群众缺吃少穿,生活困难到了这样,难道你忍心看着不管?土地改革,合作化运动,你是亲自参加的,共产党把农民引上社会主义道路,创造美好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