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眠之夜
,如今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路上出了点问题,难道你这个拉车的党员就丢了这辆车不管啦。现在还没有轮到不叫你管的时候,你就得管!”老金说起话来,不由得有些激动。他停了停,让自己稍稍平静一下,才又接下去:
“记得从前在部队上听首长讲革命回忆,说过去干革命,流血,死的事天天都有,什么时候轮到自己都不知道。在那样艰苦困难的情况下,大家对革命的未来前程从不丧失信心。这个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我常常用革命前辈说的这个话来检查我自己。当我苦闷的时候,信心不足的时候,我就骂我自己。说实话,人一辈子总得走些沟沟坎坎的。”
老金又激动起来了。
龙庆抹着眼睛,说:“好了,你不要往下说,我知道。我今晚上不该引起你伤心。”说着,四十多岁的老实汉子像个小媳妇似的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了。
老金忙说:“不能怪你啊,这两年我一个人呆在这儿,脑子里总要想些事情。要不,可真会闷死啦!……呃,还是说一说规划的事吧,我看,郑百如那个规划全是瞎胡闹,也许他自己还没弄清楚呢,不过是为了赶潮流,临时翻翻报纸文件,胡乱凑了出来应付上级领导。说真的,葫芦坝倒也真是需要一个扎扎实实地远景规划呢!我俩来闲扯闲扯吧,先说你的打算。”
龙庆困惑地望着老金:“我说什么?现在搞远景规划有啥用场?远水救不了近火啊,葫芦坝的问题是:等米下锅!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规划’,怎么说得出个道道来嘛。”
金东水从床枕头下拿出个旧的文件夹来,轻轻打开,翻着,说道:“这两年,我闲着没事,弄了个草稿,一份是近期生产计划,一份是远景规划。”
龙庆忙凑过脸去。当他草草地翻了翻那厚厚的一沓草稿,掂了掂重量,立刻流露出惊讶的神情来。别的不说,单是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大大小小的图表,就足以使他为老金那种顽强的劲头儿所感动了。过去他佩服金东水的为人,佩服金东水的工作能力,同情金东水的不幸遭遇,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位受了处分,烧了房子,丧失了一切家产,死了妻子,困守孤屋的人,竟有着这等坚强的生命力!真是个整不垮、踩不烂、打不死的汉子!
金东水送上文件夹,笑道:“这是个草稿,还比较粗略。我想把它交给你。”
“交给我干啥啊?我可没这能力。”
“你有!你是支部负责人。你把它拿去先看一看,如果有点价值,就让群众讨论补充,然后由支部作出决定。我不交出来,恐怕会永远压在这枕头下了,交出来,也算一个党员对党贡献一点心意吧!”
金东水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龙庆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的精神被金东水鼓舞起来了,他感动地接受了那一份规划草稿。
接着,金东水就粗略介绍起这个规划的内容来。
不知不觉地,从梨树坪方向传来几声鸡啼。龙庆听完介绍以后说:“大致听一下,觉得有点谱了,葫芦坝真的这么干起来,可真有奔头呢!你把所有的问题也都考虑得仔细,很实际。你当过几年支书,葫芦坝边边角角你都了解,换个人,搞不出这样实际的规划来。”
金东水送龙庆出门。心里很难为情的是自己只有一张床,一条被盖,三爷子睡。要不的话,该叫龙庆住一夜,也免得这位害着眼病的同志还要摸夜路回家。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送他出门。
龙庆把金东水的文件夹紧紧地掖在棉袄下。他叫老金不要送了。“转去睡吧,莫把娃娃凉着了。”他这样说,十分同情这位中年丧妻的同志。
一路上,龙庆都想着金东水。他对自己说:“以后情形好转了,看哪儿有那种合适的女人,得给老金介绍一个。这件事,我来亲自办。要不,这个同志真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