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 腐烂
都不曾睡好,早起时鼻子里已经腥气不足、臭气有余了。鱼无可挽回地开始腐烂了。
“我们不要盐了,我们想要马占军的命!”他们这样说。
乡长蔫头蔫脑地说:“你们要了他的命,最后你们的命也留不住,何苦呢?不就是几条鱼吗?鱼难道比人还值钱吗?都回家去好好歇着吧。”
“你哪儿像个乡长,纯粹马占军的孙子一个!”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说,“他手里有你什么短处?拿他家值钱的东西了,还是睡他的老婆了?”
乡长鄙夷地一嘬嘴说:“我守着一头可爱的小母牛,我还去睡他的老婆,咦喝——”
有人短促地笑了一声,但敌对情绪的浓烈将这泡沫似的笑声击碎了:“既然这样,还怕他做什么呢?人都怕不要命的,我可不是吓唬你,我家连人吃的盐都没了,可别让我的老婆女儿成了白毛女,我家反正还有十二支雷管没用呢!”
“你们别急,也许卡佳想出了办法。”乡长来到院子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卡佳——”
雨悄悄地淋湿了他的头发。
“卡佳——”乡长来到仓房,见到昨夜被卡佳搬到户外的鱼一条条均匀地摆在木板上,便知这是她生过炉子后怕鱼挤在一起坏得更快而如此这般做的。
“卡佳——”乡长又来到屋后的厕所,葫芦瓜的藤蔓曲曲弯弯地爬到厕所的侧板上,正上扬的嫩绿的须子像个问号一样面向苍天。仍然不见卡佳的影子。
乡长回到屋里,问:“你们谁看见卡佳了?”
“你都看不见,我们上哪儿看见她?”
“这娘们儿爱鱼都爱疯了,她肯定为盐去找马占军了。”乡长说,“你们从来不知道过太平日子,造反造反,不出事你们是不会罢休的。都回家去吧,将来这烂鱼的钱等我发了迹赔给你们!”
“等你发迹——”大家都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乡长撇开众人朝马家食杂店走去时心中忐忑不安。马占军若是把他平白无故要他们家酒的事一抖搂出来,卡佳会为此而瞧不起他的。他每回揣着酒回家,都说是买的,卡佳又不了解现在的酒价,以为乡长的那些钱喝酒绰绰有余,因为这个女人一向以为酒永远跟水一样廉价,因为它是让人喝的东西。在她心底,外面的酒都不如她自酿的牙各答酒甘醇可人,所以认定店里卖的酒全都是人老珠黄的货色,值不上块八角。若是告诉她稍稍好一点的瓶装酒的价钱都在十几元以上,她一定会哈哈大笑的。也许是由于马占军当年拒绝参加他们婚礼的小气劲惹恼了卡佳,那以后的日月她与马家疏于来往,买柴米油盐的事都由乡长代劳。有几次她听见白银那的女人议论马家开的店价格不公,就对乡长发牢骚说:“他家仗着什么?胆儿可真肥呀,要煞煞他的威风,别以为老虎的屁股长在了他身上。”
几十年的日子过下来,乡长已经习惯于当个和事佬了。他做官的诀窍就是糊涂度日,忍辱负重,并认定如此便能天下太平。
乡长走到马家时灰蒙蒙的天色已经转换成银白色,雨也小得多了,细若游丝,完完全全像是在下雾了。马家的屋子亮着灯,马家夫妇大概也是彻夜未眠,眼眶乌青,面上的疲惫之色格外明显。
“卡佳来过吗?”
马家夫妇困惑地摇摇头。
“卡佳不见了。”乡长觉得心凉了半截。
“你知道她从来不上这里来的。”马占军说,“她能去哪里?”
“她爱鱼爱得要疯了,白银那的人爱鱼都爱得要疯了。”乡长激动地说,“卡佳要去哪里肯定是为了鱼,不然她是不会一大早就离开家的。她还生了炉子。”
“大家宁肯让鱼烂了也不来买盐,这是为什么呢?”马占军颇为悲伤地说,“连我儿子川立也反对我,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