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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日
我若不是傻瓜,我的生活本可以过得最好、最幸福。像我现在所处的环境,既优美,又让人心情愉快,这是不易多得的。啊,只有我的心才能创造自己的幸福,这话说得对。——我是这个可爱的家庭的一员,老人爱我如子,孩子爱我如父,绿蒂也爱我!——再就是守本分的阿尔贝特,他没有以脾气怪谲和举止无礼来扰乱我的幸福,他待我以亲切的友情,在他心目中,除了绿蒂,我就是世上最亲爱的人了!——威廉,我们散步时彼此谈着绿蒂,要是听听我们的谈话,真是一大乐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这种关系更可笑的事了,然而我却常常为此泫然泪下。
他向我谈起绿蒂贤淑的母亲:临终前她把家和孩子都交付给绿蒂,又把绿蒂托付给他;从这时起,绿蒂就表现出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她井井有条地料理家务,严肃认真地照看弟妹,俨然成了一位真正的母亲;她时刻怀着热烈的爱心,兢兢业业地劳动,然而并没有失去活泼的神情和无忧无虑的天性。——我走在他身边,不时采摘路畔的野花,精心编扎成一个花环,随后便将它掷进哗哗流去的河里,看着它轻轻往下飘去。——我记不清是否已经写信告诉过你:阿尔贝特要在这里住下了,他在侯爵府上找了个薪俸颇丰的职位,很讨人喜欢。像他这样办事兢兢业业、有条不紊,我很少见到。
八月十二日
确实,阿尔贝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昨天我同他演了精彩的一幕。我去他那儿向他告别;我一时心血来潮,要骑马到山里去,现在我就是从山里给你写信的。我在他房间里来回踱着,他的两支手枪不意落在我的眼里。——“把手枪借给我吧,”我说,“我出门好用。”——“行呵,”他说,“要是你不怕麻烦给枪装上弹药;枪在我这里挂着只是摆摆样子而已。”——我取下一支枪,他继续说:“我的小心谨慎曾同我开了一次淘气的玩笑,打那以后我就不愿再摆弄这玩艺儿了。”——我心里好奇,很想知道这件事。——“我在乡下一位朋友家里大约住了三个月,”他说,“身边带了几支微型手枪,都未装弹药,我也睡得很安稳。一天下午,下着雨,我闲坐无事,不知怎么,顿时生出奇思异想:我们可能会遭到袭击,可能用得上手枪,可能……——你知道,事情会怎样。——我把手枪交给仆人,让他把枪擦一擦,装上弹药,而这小子却拿着枪去逗女仆玩,想吓唬她们一下,上帝知道是怎么搞的,枪走了火,通条还在枪膛里,一下子射进一位女仆右手拇指肌,把她的拇指打烂了。她向我哭诉了一阵,我还得支付她的治疗费,自此以后,我所有的枪支都不装弹药了。亲爱的朋友,小心谨慎有什么用?并不是所有的危险都能预见得到的!虽然……”——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很喜欢此人,甚至还包括他的“虽然”二字,因为任何一般定理都有例外,这不是不言而喻的吗?此公竟如此四平八稳,面面俱到!要是他觉得说了些考虑不周、一般化的或不太确切的言辞,他就要没完没了地对他的话加以限定、修正、增添和删减,末了与原来的意思大相径庭。由于这个原因,他不厌其烦地把这件事情说得详详细细,纤悉无遗,到后来我根本就不听他说了,完全在琢磨自己的一些阴郁的念头,我以暴躁的姿态把枪口对准自己右眼上的额头。——“啊哟!”阿尔贝特叫道,同时从我手里把枪夺下,“这是干什么?”——“枪里没装弹药,”我说。——“即使这样,你要干什么?”他极不耐烦地加了一句。“我想象不出,人怎么会这样傻,竟会开枪自杀,单是这种念头就让我恶心。”
“你们这些人呵,”我嚷道,“只要谈起一件事,马上就要说:‘这是愚蠢的,这是聪明的,这是好的,这是坏的!’究竟想要说明什么问题?你们为此研究过一个行动的内在情况吗?你们能确切解释这个行为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必然会发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