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一把小号,插在裤兜里,有时左手还提着一瓶啤酒。他有
一个本领,可以不换气把一瓶啤酒一次倒入喉咙。
他把周渔抱在怀里,他接吻的技术空前绝后。或许他深谙接吻对于女性的重要,周渔和陈清接吻可持续十分钟或者更长,陈清就有那么多花样,把周渔深深吸入,然后把她的五脏六腑一样一样掏空。周渔感到所有的灵魂都在嘴唇上了,愉悦和幸福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卷上来又冲刷下去。她说,你除了接吻好像什么也不会!
陈清说,这还不够吗?为了你,会接吻也就够了。
周渔爱听这样的话。的确,周渔找不出陈清还有什么优点,或者作为未来丈夫和家庭幸福的依据,除了唱歌,但这并不能成为他的职业。周渔感到他俩的相遇除了爱情这个简单的原因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陈清说,对了,我还会打网球。
那时打网球的人还不多。不久,周渔果然欣赏到了陈清打网球的英姿。他身子跃起双腿弯曲奋臂扣球的姿势,他横跃出去像鱼一样接球的姿势,种植在周渔的记忆里。周渔荒废了在京剧班的学业,天天往技校跑,终于错过了分配到省京剧团的机会,费了好大周折留在了省城。不过是呆在图书馆里,成了一名管理员。但周渔在所不惜。她天天希望见到陈清,有时她的目的竟然具体到一次接吻,有时陈清有事走不开,他们就躲到学校后门的墙角,紧紧抱着接一个很长很长的吻,然后周渔就心满意足地哭着回家。那是幸福的哭泣。
事后周渔对中山说,那时,我只要一碰到他的嘴唇,就忘记我是谁了。
中山一听,立刻感到自己毫无希望。因为他认识周渔一年了,连她的嘴唇是凉是热都不知道。
新居是建新乡农民盖的一幢二层小楼,周渔租了楼上的三间,还有一个大阳台,阳台上摆满了鲜花。周渔是看中了这满屋子的鲜花,她不许房东把它卖了,房东笑着说,我会帮你拾掇,但不会卖它,要卖还轮不到这些呢。周渔说,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拾掇。
中山指挥工人三下两下就把家具搬上楼,家具很简单所以很快就搬完了。中山打发工人回家后,站在阳台上发愣。远处的落日正在渐渐消退它的光芒,好像他正在消失的热情一样。工人一走,剩下他和周渔母女在一起,中山反倒不自在起来。他始终没有找到做这个家男主人的感觉,或者说周渔没有让他找到这种感觉。他走进屋里,周渔在铺床,但他看见她把头埋在被子里。中山知道她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果然,她把头埋在陈清的遗像上。
中山走到屋外去抽烟。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死人能让一个活人悲痛不止达一年之久,而且还不只是怀念,是完完全全浸泡在悲伤中。中山不明白陈清好在哪里,当然他也没有证据说他不好,但这无休止的悲痛让中山感到心烦意乱。
一年前的一个夏天,中山正汗水淋淋地拉完最后一个乘客准备回家,他遇到了周渔。这个被悲伤完全击倒的妇人租他的车到公墓去。
中山能记得这个东倒西歪的女人穿着一袭深蓝色西装,中山从没有见过这么蓝的衣服,蓝得像深海一样,里面穿着洁白的衬衣。她的脸被悲伤洗劫得干干净净,使她看上去不像个活人倒像个死去已久让人深深怀念的人。中山被吸引住了。周渔上山时让他的车在山下等,可是中山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中山坐不住了,他来到墓区,看见一个悲恸欲绝的妇人在哭泣,她整个人被抛进了哭泣的海洋,公墓的千万束白玉兰和百合花被风吹得齐刷刷地颤动起来,仿佛和她同声哀哭。中山被震慑在那里。他就在那一刻爱上她了。他突然明白了,女人什么时候最美丽。中山从墓园管理室买了一大束鲜花,飞奔到周渔身边时,他看见周渔好像已变成泪水,流到他身上了。中山用力地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