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芳邻
怎么样?这种自由的空白几乎叫人恐怖。在这开阔和自由状态之中,是这种新的混乱──散落的小平房,一连数英里稀稀拉拉的马口铁罐头盒子,英国味儿在这里变得杂乱无章,混乱一片。
甚至模仿伦敦和纽约的悉尼中心也模仿得毫无意义。生意场在全力以赴地运转,仅仅因为这里的生意场是英美生意场的一端罢了。
这里缺少任何一种内在的意义,尽管这里有着无比巨大的空间。
在这里让人觉出毫无责任感的自由,这种自由和解放是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这一切全然无趣。还有什么比完成的自由还让人失望和索然无味呢?熙来攘往、车水马龙的大悉尼渐渐流散开来,摊出这片星罗棋布的小平房,就像一片无遮无拦的浅水漫延开来。然后呢?什么也没了。没有内在的生命,没有更高的要求,终归是对什么也没有兴趣的。
索默斯翻转过身,闭上了双目。新兴的国家比老国家毛病还多。
人是喜欢摆脱旧的压力和紧控后的松弛感的,喜欢摆脱旧世界那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这正是周日午后,可绝无英国周日午后那种十二分的百无聊赖。这儿仍然是一个松散的、放任自流的世界。整个悉尼城里的人恨不得倾城而出,到海边来,到灌木丛中来。这是一个川流不息的世界。他们全从家中奔出来度假了。而到明日,他们都会四散去工作。没什么意义,毫无意义地工作,毫无意义地消遣,可仍然执着依旧。这景象令人炫惑。甚至为钱奔忙也毫无真正的意义。他们的确对金钱所能给予的权力不太在意。除了权力感,权力本身在这儿毫无意义。归根结底,在没有真正文化的地方,甚至金钱也没有什么价值了。金钱是一种向更高。更微妙、更完整的境界上升的途径,否则就一钱不值。当你公然否认自己想达到更完美的境界,钱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只须拿它打水漂儿或赠掉拉倒。甚至钱也是欧洲的一种发明──欧洲或美国的发明,在澳大利亚它毫无魔力。
可怜的理查德•洛瓦特苦苦思索着这个叫做澳大利亚的问题,感到无聊至极。其实他没必要与澳大利亚叫劲:他完全可以从享乐主义出发,拿这种问题来自娱的。可这样几乎让他心力交瘁。
哈丽叶这时坐起来拍打外衣上的沙土,洛瓦特也这样做。然后他们起身回去乘电车了。在最尽头的房子门前砂路上停着一辆汽车。那座房子名为圣•克拉姆,看见它,索默斯的心立即返回了英伦的康沃尔。圣•克拉姆占据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就在环礁湖斜上方的沙岸上。
“我倒不讨厌那儿。”哈丽叶抬眼看着圣•克拉姆说。
可是索默斯没答话。面对这些灭人自尊的小平房,他一言不发。
他刚刚走过一座号称“爱之港湾”的房子,标明“出售”。它能卖得动。他心情沉郁地从沙滩上走过,一座座房子名称各异:“阿卡地”
、“斯特拉•玛利斯”、“拉基提•库”。
“喂”身后有人在叫。
是考尔科特太太步履蹒跚地在沙滩上追赶着他们,跑得她满脸通红。她身着浅灰的双线上衣,脚蹬一双羊皮鞋。她身后不远处,跟着身穿衬衫的杰克•考尔科特。
“真想不到你们会在这儿!”考尔科特太太喘吁吁地说。而哈丽叶则激动地只顾大叫着“哎呀,你好啊!”,一边同她热烈地握手,那样子倒像在伦敦的皮卡迪利大街遇上了某个老熟人。这一通儿握手很让考尔科特太太不知所措,她感到这几乎是一种辱没,羞红了脸。
她丈夫跟上来,双手插在衣袋里,避免这种误会。
“哎呀,你们在这儿呀,”他冲索默斯夫妇说,“不想喝杯茶吗?”
哈丽叶瞟了洛瓦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