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咕咕宅
疙瘩瘩的黑色树脂。
从栈桥到陆地两百码的路上排着的全是煤车,那边的小煤窑在冒着蒸气,远处一片沼泽样的港汊上升起了缕缕青烟。这货轮打算靠岸。它看到了这一串小煤车装满了煤准备卸车了。货轮像一条受难的牛发出号叫,船身起伏着,在港湾掉了个头。栈桥附近,泡沫和浪花去得高高的,拍打着岩石。货轮在渴求地巴望着,像一条狗那样候在紧闭的门外。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栈桥上缓缓地挪动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货轮又长啸一声。那人影来到了栈桥头,挂出了一面红旗子。
随之货轮不再吼叫,而是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掉转船头,上下颠簸着开回了悉尼。
栈桥,那草木萋萋的淡棕色堤坝一直伸向海中,坝上长着一片暗淡的针叶树,是南半球特有的树种,硬挺挺的,十分呆板。海岸边的黄沙滩被海浪冲刷着。岸上有两间平房,一片荒滩上扔满了罐头盒子。南面就是这幅景象了。北面,隔壁就是一座黑白相间的平房,一丛被风吹歪的树林,两家间的树篱笆几乎已半死。这是北面的景色。初升的日头在向北移动,边升过向北滑动,让索默斯好不自在,似乎一切都出了差错。向内陆看,晨光下,那长满林木的灰白色东西变清楚了,原来那是山和险峰,山顶上光秃秃的,裸露出灰石头来。山顶之上蓝天纯洁无假,那么明亮圣洁,真是奇迹。这里的清晨,其美好真是难以言表:巨大的太阳从海面上升起,是那样一个不驯的、骄傲的庞然大物,升上了那么温柔精美的天空。天是那么蓝,那么蓝,蓝得那么脆弱,说它蓝都是一个稍嫌粗犷的词儿,它的童贞是人类无法想象的。阳光照亮了海边的陆地,一片片色彩各异的铁皮顶平房布满了矮矮的山坡,在灌木丛中掩映着。那山一样高耸的险峰迎着霞光,它的岩顶是黑灰的,岩顶上的小树向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脆弱无空挺立着。清晨啊!
索默斯又扭脸去看那座房子。它是照章一丝不苟地建起来的,很可能宽五十码,长一百五十码。屋前那片平坦的草地只有五十码宽,可能从屋前到海堤边也就这么远。随后,它陡然下斜,覆盖着灌木丛,一直伸展到沙滩、岸石和大海,足有五十码的样子。可这片芳草萋萋的园子里却扔着些破烂儿:报纸、贝壳、罐头盒和破海绵。而如果你从灌木篱笆缝中向隔壁窥视,则会看到锈迹斑斑的新!日罐头盒大汇展。
“你也收拾这些灰土和垃圾吗?”索默斯问那清洁工,他每周一早上来倒厕所马桶。
“不。”那人简言之。他说的是一口道地的澳洲土话,无法拼写他的发音。
“有别人收拾吗?”
“不,我们不管收拾垃圾。”
“那,我拿它们怎么办?”
“怎么都行。”说完他拎着尿桶走了。这并非粗鲁,只是一种殖民地人的幽默。
随后,索默斯看了一眼隔壁花园中的罐头盒和垃圾,灌木丛下有,遍地都是。他不禁生出一种殖民地人的绝望来,不过他还是开始捡起自家园中这些废物。
这座房子很精巧,很美。可它处处都留下了那十一个孩子的印记。在旁廊上,门两边各有一床:一边是一张大铁床,上面的铁丝网垫锈迹斑斑,陷出一个坑来,简直不堪入目;另一张单人铁床,铁丝网垫全支楞着,用绳子横七竖八地拦着。长廊边上挡着些麻袋、一块块的破地毯和破油布,用来挡住海风侵蚀这些铁床。房子的第三面景象如此这般,那儿也有两张绑了更多绳子的铁床,钉着些难以言状的破布片子以阻挡海风。
这座房子有三间小卧室,每间都通向一边的阳台,其中一间通着中间的大堂屋。每间屋放两张软塌塌的单人床。四个孩子和父母睡屋里,剩下的七个孩子,三个睡门边大床,另外四个只好睡屋外那些拦着绳子的床了。
那间大屋有五个门:壁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