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碎闻
那是开始,亦是结束,是阿尔法,也是欧米伽,是绝对:独善其身,独守自己的灵魂,独自凝眸于黑暗,那是生命的黑暗之神。孤独如同阿波罗的女预言家站在她的青铜三角祭坛上,如同站在通往未知世界的罅隙上的预言家。预言家,通往未知世界的罅隙,从黑暗中发出的奇特蒸腾,预言家必须发出奇特词语。奇特残酷但意味深长的词语,是意识的新词句。
这是男人最为内在的象征:独处他自我的黑暗洞穴中,倾听命运无声的脚步悄然踏入。命运、末日,悄然流淌而入。那又怎么样?独善其身的男人,那才是绝对的,谛听吧,对他的命运或末日来说,独善其身才足以与之抗衡。
独善其身的男人是谛听者。
但大多数男人听不进去。罅隙正在合拢。没有无声的声音。他们聋哑兼具,是蚂蚁,匆忙的蚂蚁。
那就是他们的末日,是一种新的绝对,就像渣滓从活生生的相对中坠落到纷乱的尘堆上或蚁冢上一样。有时这尘堆愈变愈大,几乎覆盖整个世界。随之它演变成火山,一切从此重来。
“这与我毫无关系,”理查德对自己说,“让他们为所欲为去吧。既然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可爱之人,我会爬上寺庙的塔尖去当自己的呼唤者。”
那就领略一下这可怜又可爱的人站在塔尖上高举双手的风来吧。
“上帝就是上帝,人就是人。每个人都独善其身,每个人都独自与自己的灵魂相守,独自,似乎自己已经死了一样。权当自己已死,孤独地死去了。他死了,了然一身。他的魂是孤独的,只与上帝在一起,与黑暗的神同在。上帝就是上帝。”
不过,如果他喜欢召唤而不是叫卖炸鱼、报纸或彩票,随他去。
可怜的人,这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召唤:“听我的,独善其身。”但他感到是在应召而发出召唤。
于然一身,独善其身,独自依仗不可知的上帝。
上帝定是不可知的。一旦你定义了他并描述他,他就成了最好的朋友,只要你谛听牧师布道你就会明白这一点。而一旦你与上帝成了好友,你就再也不会孤独了,可怜的你。因为那就是你的结束。你和你的上帝携手穿越时间和永恒。
可怜的理查德发现自己的处境可笑。
“我亲爱的女人,我恳求你,孤独吧,自顾孤独下去。”
“哦,索默斯先生,我原意,只要你握住我的手。”
“有一处漩涡,”语气严厉起来,“包围着每一个孤独的灵魂。
漩涡包围着你,也包围着我。”
“我掉下去了!”她惊叫着,展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或许是袋鼠的也未可知。
“我为什么对袋鼠如此有成见?”理查德自忖,“因为我卑鄙。
我对他们就像一个可恶的小魔鬼。”
他感到自己是个可恶的小魔鬼。
可是袋鼠意欲成为另一个蜂群的蜂后,蜂群如云依附着他,看似一棵硕大的桑树。恶心!他为什么不能独山至少一次世行,彻底超脱一次。
蜂后嗡嗡传达着福音、福音,还是福音。无论是蜂的姿态还是别的什么姿态,都令理查德厌倦。越来越多的慈善,只能令人越来越厌恶。“慈善之苦难深长。”
可是,一个人不能在彻底的孤独中生存,像猴子搂着一根根子爬上爬下度日那样。必须有会晤,甚至像圣餐那样的交流。“此乃汝之肉体,吾取之、食之”,牧师,还有上帝,在血祭仪典上都这样说。
这仪典表达的是至高无上的责任和奉献,祭品献给黑暗的神,献给那些体现黑暗的神之意志的人们。祭品献给强人而不是弱者;是怀着敬畏之心,而不是少许爱心。体现力量的圣餐,向天国之荣耀的升腾。
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