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娜•布兰文做姑娘的时候
安娜九岁那年,布兰文把她送到科西泽的学校去读书。她毫不在意蹦蹦跳跳地到了那里,自己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既丝毫不讲究体面,对别人也毫不尊敬,这情况让老小姐科茨感到十分气恼。安娜一味对科茨小姐大笑着,她很喜欢她,并时时给予她孩子气的认真的关怀。
这姑娘说是腼腆却又十分野,她对陌生人都莫名其妙地看不起,仿佛自己比谁都高一等。她又非常腼腆,如果有谁不喜欢她,她就会感到痛苦不堪。另一方面,除了她爸爸和妈妈,她把谁都不看在眼里。因为她对她妈妈仍然有一种又恨又崇拜的心情,至于她爸爸,她本来就很爱他、关心他,而且她现在还依靠他生活。这两个人,她爸爸和她妈妈,都仍然占有她的心。可是对别的人她全然不在意,她对他们,总的说来,采取一种友善的态度。但是她非常厌恶丑恶,讨厌人多管闲事,或者傲慢。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像一只老虎似的骄傲、冷漠,也和老虎一样从不合群。她可以给别人帮忙,可是除了她爸爸和妈妈之外,她从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她讨厌前来和她亲近的任何人。像一只野兽一样,她需要和任何人保持距离。她不相信过分的亲密。
不论在科西泽还是在伊尔克斯顿,她永远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她有许多熟人,但是没有什么朋友。她所遇到的人,很少能引起她的注意。他们仿佛都不过是一个群体中的一分子,彼此很少有什么差别,她对谁也不十分认真。
她有两个弟弟,一个是矮小的黑头发的爱发脾气的汤姆,尽管她和他紧挨着,可是她从来不和他在一块玩。再一个就是喜欢说话的漂亮的弗雷德,她很羡慕他,可是不认为他是一个真正有独立性格的人。她有点太过于自成为自己的宇宙中心,对其外的一切,她都全然不予理睬。
她所遇见的第一个人,第一个她感到是活着的、明确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的真正的人是她妈妈的朋友斯克里本斯基男爵。他也是一个波兰的逃亡者,他接受过教职,在约克郡从格拉德斯通那里获得一份很小的教俸。
当安娜才只十岁左右的时候,她和她妈妈曾经在斯克里本斯基男爵家里呆过几天。住在那红砖墙的牧师住宅里,他似乎显得十分快乐。他是一个农村教堂的牧师,他的教俸每年大约能让他有二百镑多一点的收入,可是他管辖着一个包括有好几个煤矿的教区,居民大都是些新来的粗暴的异教徒。他跑到英格兰北部来希望得到普通居民的尊敬,因为他是一个贵族。可是结果他却遭到了粗暴的、甚至是残酷的接待。对于这一点,他始终也不能理解,他仍然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贵族。不过他只好学着尽量避开他的教民。
安娜却对他产生了十分强烈的印象。他个子很小,皱皱巴巴的脸上长着一双深陷的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太太是个又高又瘦的女人,出身波兰贵族家庭,什么时候都自傲得不得了。他仍然只会讲一点不流利的英语,因为他总是和他太太在一起,在这个不友好的陌生的国土上,他们俩都感到非常孤独,而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总只讲波兰语。他对布兰文太太会讲一口熟练的柔和的英语感到很失望,她的孩子公然不会讲波兰话也更使他失望。
安娜老喜欢和他在一起。她喜欢光秃秃地耸立在山头的那所巨大的无一定格局的新房子。在看惯了沼泽农庄之后,这房子显得那么开阔,那么清冷又那么突出。男爵没完没了地和布兰文太太用波兰话谈讲着;他疯狂地用两手比划着,蓝色的眼睛露出火一样的光芒。在安娜看来,他那种指手画脚的动作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他这种狂放和充满热情的态度,在她心中引起某些共鸣。她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她在他面前感到有些腼腆,她喜欢听他对她讲话。在他的身边她有一种自由的感觉。
她永远也说不清她是怎样知道的,可是她的确知道他是一位马耳他的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