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娜•布兰文做姑娘的时候
兰文,他因为一个小姑娘对他表示轻视,从而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爱他的儿子们——他还有两个儿子。可是他同时还想参与这个小姑娘的未来的生活。噢,他自己也感到羞耻,他恨不得把自己踩在脚下使自己归于毁灭。
一切多么令人厌烦呀!一个人不管年龄多大,永远也没有平静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对,都不光明正大,都不是自己的主人。这简直有点像是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姑娘身上了。
安娜很快就仍然一心去爱她的那个年轻人。威廉•布兰文已经决定在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六结婚。他以一种开朗的、毫无疑虑的心情等待着她。他需要她,她是属于他的,他现在简直是停止住他生命的脉搏,一切要等到结婚的那一天再说。结婚的日子,十二月二十三,对他来说仿佛是一件独立存在的东西,现在已具有了自己的生命。他完全依靠它生活着。
他并没有一天一天计算日子。可是他像坐在船上旅行的人一样,必须等到进港的时候一切才会落实。
他又搞一些木刻,仍然按时去上班工作,有时候也去看望她。这一切都是一种等待的形式,他毫不思想,也毫不怀疑。
她比过去更加活泼了。她要尽情享受这种恋爱生活。他像一阵风一样时来时去,但从来也不问为什么吹,或吹向何方。可是她永远希望和他在一起。对她来说,他是生命的核心,碰他一下就是一种幸福。而对他来说,她是他生活的精髓,不管他是独自在伊尔克斯顿他的住所里搞木刻,还是在沼泽农庄的厨房里,她坐在那里看着他,她的存在对他都具有同等的价值。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完全理解她。可是他的外在的功能,似乎都停止工作了。他不用他的眼睛就能看见她,不用他的耳朵(此处耳朵原文系“声音”voice,疑有误)就能听到她说话。
可是当他搂着她的时候,他止不住浑身颤抖,有时候简直仿佛要晕过去。他们有时候会在谷仓里彼此拥抱着,一句话也不讲。当她摸着他的年轻结实的身子的时候,一种幸福的感觉简直让她不能忍受,意识到自己已经占有他的感觉,也简直使她不能忍受。因为他的身体是那么充满热情,那么神妙,这是她的世界中的惟一现实。在她的世界中,有这样一个男人的强健、生动的身体,另外还有一些像阴影一样的男人的身体,全都是不真实的。通过他,她接触到了现实的核心。他和她,他们俩正呆在那神秘的中心地区。她是如何尽全力把他搂在身边啊,他那身体也就是一切生命的中心躯体,生命的源泉就是从他那块岩石下流出来的。
可是对他来说,她却是要把他燃烧掉的火焰。这火焰从他的四肢流入,流过他的身体,一直到把他燃烧尽,使他仅作为从她身上派生的、没有意识的、阴暗的火焰的过渡形态而存在。
在黑暗中,有时候一头奶牛嚏喷了一声。从黑暗中还传来奶牛慢慢反刍的声音,这一切似乎像热血流过子宫一样,正绕着他们在流动,并直接向他们流来,冲洗着那尚未出生的新生命。
遇上天气寒冷,他们这一对情人有时就长时间地站在空气温暖、充满阿摩尼亚气味的马厩中。而就在他们一起度过的这些黑夜时光中,他越来越了解她了。她的身子偎依在他身上,他们偎依得越来越紧,他们的亲吻也贴得越来越紧,更加两相吻合了。因而在那浓密的黑暗中,如果有一匹马站起来发出一声重浊的呼噜声,他们便会完全像一个人似的听着,完全像一个人一样具有共同的理解,也同时知道了那马匹的存在。
汤姆•布兰文已经给他们在科西泽弄到一所庄园,租期二十一年。威廉•布兰文一看到那房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靠近教堂的一所房子,沿着房子和房前青草铺地的大花园的一边,长满了古老的深黑的红杉树,房子呈正方形,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