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煤灰
水,吓得她脸都白了。她看到,就在伤口处,亮闪闪的马刺残酷地扎了进去。一时间戈珍感到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她醒来时,心变得又冷又木。矿车仍然“隆隆”前行,人与马仍在搏斗着。但她的心变冷了,人也超脱了,没感觉了。
此时她的心既硬又冷又木。
她们看到带篷子的末尾值班车驶近了,矿车的撞击声减弱了,大家就要从那难以忍受的噪音中解脱出来了。母马重重地喘息着,马背上的人很自信地松了一口气,他的意志毫不动摇。值班在缓缓驶过去了,信号员朝外观看着,看着叉路口上这幅奇景。从那信号员的眼中,戈珍可以感觉出这幅奇景是多么孤单、短暂,就象永恒世界中的一个幻觉一样。
矿车开过去后,四下里变得寂静起来,这是多么可爱、令人感激的寂静啊。多么甜美!厄秀拉仇视地望着远去的矿车。叉路口上的守门人走到他小屋的门前,前来开栅门。可不等门打开,戈珍就突然一步上前拨开插销,打开了两扇门,一扇朝看门人推去,她推开另一扇跑了过去。杰拉德突然信马由缰,策马飞跃向前,几乎直冲戈珍而来,但戈珍并不害怕。当他把马头推向旁边时,戈珍象个女巫一样扯着嗓门在路边冲他奇怪地大叫一声:“你也太傲慢了。”
她的话很清晰,杰拉德听得真真的。他在跳跃着的马背上侧过身来,有点惊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母马的蹄子在枕木上踢打了三遍,然后,骑马人和马一起颠簸着上路了。
两个姑娘看着他骑马走远了。守门人拖着一条木头做的腿在叉路口的枕木上掷地有声地蹒跚着。他把门栓紧,然后转回身对姑娘们说:“一个骑马能手就要有自己的骑法儿,谁都会这样。”
“是的,”厄秀拉火辣辣,专横地说,“可他为什么不把马牵开等火车过去了再上来呢?他是个蛮横的傻瓜。难道他以为折磨一头动物就算够男子汉味儿了?马也是有灵性的,他凭什么要欺负、折磨一匹马?”
守门人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马,一头漂亮的马,很漂亮。可你不会发现他父亲也这么对待牲口。杰拉德。克里奇跟他爸爸一点都不一样,简直是两个人,两种人。
大家都不说话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厄秀拉叫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他欺负一头比他敏感十倍的牲口时他难道会觉得自己了不起吗?”
大家又沉默了,守门人摇摇头,似乎他不想说什么而是要多思考。
“我希望他把马训练得能经受住任何打击,”他说,“一匹纯种的阿拉伯马,跟我们这里的马不是一类,全不一个样儿。
据说他是从君士坦丁堡①搞来的这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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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今名伊斯坦布尔,1923年前的土耳其首都。
“他会这样的!”厄秀拉说,“他最好把马留给土耳其人,他们会待它更高尚些。”
守门人进屋去喝茶了,两位姑娘走上了布满厚厚的黑煤灰的胡同。戈珍被杰拉德横暴地骑在马上的景象惊呆了,头脑变麻了:那位碧眼金发的男子粗壮、强横的大腿紧紧地夹住狂躁的马身,直到完全控制了它为止,他的力量来自腰、大腿和小腿,富有魔力,紧紧夹住马身,左右着它,令它屈服,那是骨子里的柔顺。
两位姑娘默默地走着路,左边是矿井高大的土台和车头,下面的铁路上停放着矿车,看上去就象一座巨大的港湾。
在围着许多明晃晃栅栏的第二个交叉路口附近,是一片属于矿工们的农田,田野的矿石堆中,放着一只废弃的大锅,锅已经生锈了,又大又圆,默默地驻在路边。一群母鸡在围着铁锅啄食,小鸡扒在池边饮水,鹡鸰飞离水池,在矿车中飞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