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亡与爱情
“你倒很随便。”他说。
“是的。可一有客人我们就不自在了,”温妮弗莱德说。
“是吗?那么说,我是个入侵者了?”
他马上觉出自己庄重的服装有些不合时宜,他这身打扮让人把他当外人。
戈珍一声不响。她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他的吸引非得跟他说话不可。此时此刻,沉默是最好的办法,要么轻描淡写说两句话也可以。最好是不谈严肃的事。他们兴高采烈、轻轻松松地聊着天,直到下面传来下人往外牵马的喊声。只听他叫着“往后——往后!”把马套上马车,准备送戈珍回家。这时,戈珍穿上衣服,同杰拉德握握手,不再看他的眼睛,转身走了。
葬礼搞得人心情很不好。葬礼完后,大家喝茶时女儿们一个劲儿说:“他是我们的好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要么就说:“很难找到象父亲这样的好人。”
杰拉德默默地听她们说这说那。人们惯于这样,只要这世界还存在,他就相信习俗,觉得这很自然。可温妮弗莱德仇恨一切,躲到画室中去大喊大叫,还希望戈珍也一同来。
万幸的是,大家都走了。克里奇家的人从不在家呆太久。到吃晚饭时,只有杰拉德孤零零一人了。连温妮弗莱德都让姐姐劳拉带到伦敦小住去了。
可一当杰拉德真的孤身一人时,他对此又无法忍受。一天又一天,他总感到自己是缚在深渊口上的人,不管他怎么挣扎,他都无法上到坚实的土地上来,无法落脚。他悬到空中挣扎着,时时想到的都是深渊,不管是朋友、陌生人,工作还是娱乐,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样无底的深渊,他的心就陷在其中。他无法逃走,没有可以抓住的地方。他不得不在深渊口挣扎,肉体似乎悬在一连串的链环中。
一开始他保持着沉默,希望绝境成为过去,希望回到生命的世界中,不再如此苦行。可这绝境并未过去,危机渐渐向他袭来。
第三个夜晚到来时,他心中充满了恐怖。他无法再忍受一个晚上了。如果等到另一个晚上到来,他就会悬在虚无深渊上的链环中。他无法忍受这个。无法忍受。他害怕极了,他不再相信自己的力量了。如果掉进这无底洞中,他是无法再站起来的。如果他摔倒,他就会永远爬不起来。他必须后退寻求支持。他不再相信自己单人的力量了。
晚饭后,他感到十分空虚,无聊已极,于是穿上靴子和大衣到漆黑的夜色中去散步。
夜茫茫,雾蒙蒙。他跌跌撞撞地在林子中摸索前行,朝磨房走去。伯金不在那儿。这倒好,不在才好呢。他爬上山来,在荒山坡上跌跌撞撞地走着,在黑暗中迷失了路。真烦人。他要去哪儿呢?这没关系。他胡乱闯来闯去,直到摸到了一条路。随后他又在另一片林子中穿行着。他的头脑中漆黑一团,木呆呆地走着。没有感觉,他蹒跚着走入林间空地,找不到出路,沿着篱笆摸索前行直到出现了一个出口。
他终于来到了大路上。刚才他一直在黑暗的迷宫中盲目摸索,现在他一定要找到一个方向。可他甚至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他非辩清方向不可。只是这么走啊走的,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他得找到方向才行。
他伫立在路上,黑暗包围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的心在黑暗中疾跳,怦怦作响。他就这样一站好半天。
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接着看到一个光点在摇晃。他马上迎了上去。原来是个矿工。
“您能告诉我这条路通往什么地方吗?”他问。
“这条路吗?哦,通往瓦特莫。”
“瓦特莫?谢谢,这就对了。我以为我走错了。晚安。”
“晚安。”矿工的嗓音很浑厚。
杰拉德猜着他的位置。至少到了瓦特莫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