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葬
她还有很多不可名状的微妙感觉需要体验。
杰拉德不配体验最终的微妙感觉。他无法触及她的敏感点。可是他那粗野的打击无法刺中的地方却让洛克那昆虫一样的理解力象小刀一样一点点触到了。至少现在是她摆脱一个人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的时候了——投向那个生物,那个最终的艺术家。她知道,在洛克的心灵深处他与一切都无关,对他来说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地狱。他没有忠诚朋友,也不追随别人。他只是独善其身,离群索居,我行我素。
可杰拉德的心却依然留恋着外界,留恋着别人。他的局限就在于此。他有他的局限性,受着必然的限制,他需要善,需要正义,需要与自己的最高目标成为一体。这最高目标也许就是对死亡过程的完美细腻的体验同时保持自己的意志不受损害,可是他做不到。这就是他的局限性。
自从戈珍否认了她同杰拉德的夫妻关系,洛克隐约感到些儿胜利。这位艺术家似乎象个飞旋着的鸟随时准备扑向戈珍。但他并没有鲁莽地扑向戈珍,他从来都不会在错误的时机出击。不过,他那黑暗中的本能很自信,神秘地与她产生感应,两人心照不宣。
他们两天以来一直讨论着艺术和生活,两个人谈得十分投机。他们赞美往惜的东西,对过去的成就表现出多愁善感、孩子气的欣喜。他们特别喜欢十八世纪末叶,那是哥德、雪莱和莫扎特的时代。
他们品味着过去,欣赏着过去的伟人,就象把玩着象棋和活动木偶,从中获得快乐。他们把所有的伟人都排在木偶戏中,由他们掌握剧情。至于未来,他们谁也没提一个字,偶尔戏谑地说梦道,人会发明一场可笑的灾难来毁灭世界:某个人会发明一种炸药把世界炸成两半,每一半都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弄得地球上的人惊慌不已。或着地球上的人分成了两派,每一派都认为自己是完美正确的,而对方是错的,应该被毁掉,于是世界的又一种末日来临了。洛克则做了这样一个可怕的梦:地球变凉了,冰天雪地,只有北极熊、白狐这样的白色生物能够生存,人则象可怕的白色雪鸟在残酷的冰雪世界中抗挣着。
除了编排这样的故事以外,他们从不谈论未来。他们最喜欢嘲弄般地想象世界的毁灭,或着很伤感地把玩过去。他们要伤感而快活地重建起那个世界:魏玛的哥德,穷困而忠于爱人的席勒,或再见到颤抖的让。雅克。卢梭,芬尼的伏尔泰或朗读自己诗歌的腓烈特大帝。
他们一聊就是几个小时,谈文学、雕塑和绘画,深情地谈论米莱克斯曼①、布莱克②、弗赛利③、费尔巴哈④和伯克林⑤。他们觉得这些伟大艺术家的生涯可以谈上一辈子。不过他们更喜欢谈论十八和十九世纪的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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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弗莱克斯曼(1755~1826),英国雕刻家。
②布莱克(1757~1827),英国诗人、画家。
③弗赛利(1741~1825),瑞典画家。
④费尔巴哈(1804~1872),德国哲学家。
⑤伯克林(1827~1901),瑞士画家。
他们用几种语言混合着交谈,主要讲法语。可他总是在每句话的最后结结巴巴地讲一点英语,并用德语下结论。而她则灵活地随便用什么语言结束自己的句子。她特别喜欢这样的谈话。尽是奇妙的语句、双关语,朦朦胧胧的。用三种不同色彩的语言丝线织成的对话真让她感到快活。
整个交谈过程中,这两个人围绕着一团看不见的火焰徘徊不前。他想要这团火,可又迟疑不前。她也想,可她又想扑灭这团火,永远扑灭它,因为她还有点怜悯杰拉德,还跟杰拉德藕断丝连。最重要的是,一想起跟杰拉德的关系,她就感伤起来,可怜自己。就因为过去发生的一切,她感到被一种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