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葬
“你的意思是从现在起我们就谁也不认谁了?”
她犹豫一下,脸红了。他给她设下了圈套,迫使她上当。
她转过身冲他说:“谁也不认谁,这永远不可能。如果你想自做主张,我希望你明白你是自由的,压根儿用不着考虑我。”
她的话暗示她还需要他,仅这么一点点暗示就足以激起他的激情。他坐在那里,体内产生了变化,血管中不由自主地荡起一股热血。他的心呻吟着,可是他喜欢这样。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他在等她。
她立即就明白了,不由得厌恶地打起冷战。都这种时候了,他凭什么还那么目光热切地期待她?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难道还不够把他们彻底分开、让他们的心冷却吗?可他还在对她满怀着期待呢。
她有点手足无措了,偏着头说:“只要我有什么变化,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他茫然地坐在屋里,极端失望,这失望感似乎渐渐地毁灭了他的理解力。可是他的潜意识仍在耐心地等待着。他一动不动,没有思想,没有感知,就这样坐了好半天。然后他站起身到楼下去同一位大学生下棋。他此时神情很爽朗,显出一副天真烂漫相。他这种样子令戈珍很不安,令她害怕,她真恨他这德行。
在这之后,从没问过她个人问题的洛克开始打听她的情况了。
“你没结婚,对吗?”
她凝视着他。
“根本没有,”她很有分寸地回答。洛克笑了,脸上挤出奇特的表情。他的前额上飘着一缕细发。戈珍注意到他的皮肤、手和手腕都是发亮的棕色。他那双手似乎握得很紧。他象一块黄玉闪着透明的棕色光泽。
“很好嘛。”他说。
他得有点勇气才敢往下问。
“伯金太太是你姐姐?”
“对。”
“她结婚了吗?”
“结了。”
“父母还健在吗?”
“在。”戈珍说。
接着她简单地告诉他她现在的处境。他一直凝视着她,目光很好奇。
“是这样!”他吃惊地说,“那克里奇先生很富吗?”
“对,很富,他是个煤矿主。”
“你们交朋友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
一阵沉默。
“真的,我感到吃惊,”他终于说,“英国人,我原来以为很冷漠。你离开这儿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做什么?”她重复道。
“对。你不能再回去教书了。不能。”他耸耸肩道,“那是不可能的。让那些什么都干不成的恶棍去干那种事吧。你,你知道,你是个非凡的女子,了不起的女性。为什么要否认这一点?为什么要有疑问?你是个非凡的女人,为什么要走别人的老路,过普通人的生活?”
戈珍看着他的手,绯红了脸。她很高兴他那么坦率地说她是个非凡的女性。他说这话不是要讨好她,要知道他是个有主见,讲话很客观的人。他这样说,就跟他在说一尊雕塑是非凡的一样,因为他认为怎样就是怎样。
听他这样说她很感动。别人总喜欢用一种尺度和模式去衡量一切。在英国,十足的平凡就是美德。听人说她非凡,她感到如释重负。从此她再也不用为那些俗气的标准发愁了。
“你知道,”他说,“我可是一文不名。”
“哦,钱!”他耸起肩道,“人长大了以后,钱是为你效劳的。只是年轻时难以有钱。别为钱犯愁,弄钱很容易。”
“是吗?”她笑道。
“总是这样。只要你要,杰拉德家会给你一笔钱的——”
她的脸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