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乎是一丝不挂。两条胳膊都彻底没了,其中一条被甩在二十步远的一个灌木丛中去了。
那具尸体脸朝地趴着,从受伤的胳膊渗流出的血水把旁边的泥土染的黑红黑红的。好像临死前曾经奋力挣扎过,脚下的树叶被弄得很散乱。
“这可是对真格的,一点不夸张呀,克托。”我说。
“都一样,炮弹弹片戳穿肚皮不也一点没夸张吗?”他很平静地答道,同时伸了伸腰。
“但心不能太软了呀。”恰德说。
血都还是鲜红的呢,说明他们是前不久才死的。所有人都死掉了,我们也就无需再浪费时间了,找人赶快把此事告知附近的一个医疗站。我们并不是用来清理战场,抬担架的勤务人员。我刚休假回来,感觉和大家非常密切,所以主动要求和他们一起组成一个巡逻队接受上级赋予的侦察敌人前沿阵地武器兵力的任务。大家一块儿商量好一个行动方案,便从铁丝网悄悄钻出来,然后分散向前爬行。我很快发现一个比较浅的弹坑,位置正好。我便缓缓匍匐进去,小心地向前方观察这里机关枪火力虽然不太密集,但四周的子弹都扫过来也还是压制着,根本不可能直起身来。
照明弹在上空爆炸出的惨白的亮光,使大地看上去像一块冷冷的坟场。但很快黑暗又吞没下来,周围越发的漆黑。出发前,有人说前边一带有黑人部队。如果真如此还真不好对付,他们容易隐蔽,而且又善于侦察。不过,有些时候他们又很蠢笨,克托和克络普都曾歼灭整支敌人的巡逻队。主要是那些家伙爬行时居然还要过把烟瘾。这边只要对准烟头那燃起的小亮点开枪就解决了。
我没听到一颗炸弹向我附近飞来的声音,而它己炸开了,我很吃惊。一瞬时忽然不由自主地惊恐起来。在这一片黑暗中,就我一个人呆着,或者早已有一双眼睛在另一处弹坑中盯了我很久而且手中的手榴弹随时准备向我抛来。我努力使自己摆脱恐慌振奋起精神来。我已不止一次接受过巡逻任务,而此时的情况并不是很危险。但却是我休假归队后的首次,更何况我太不熟悉这一带的环境。
我暗暗宽慰自己不能胡思乱想,更不必无谓的惊恐,不可能有人在夜暮中窥视我的,否则,他们的子弹也不会飞得这么低尽管如此,我还是难以自制。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情形在脑子里像炸开锅一样——母亲临别前的告诫的话又在耳畔回响,俄国士兵靠贴在铁丝网栅上胡须随风飘洒,营房食堂的安乐椅和瓦朗西安①的那家电影院都浮现在眼前;我心乱如麻充满了惊恐和苦楚,总想有一支步枪的灰色、寒冷的枪口还在不停地随我的脑袋来回轻轻地挪移。我想着已经汗水涔涔直流了。【①瓦朗西安(valenes):法国北部的一个城市】
我隐蔽在浅坑里俯爬着。时间刚过去几分钟。我已经额头冒出汗来,眼窝处都有些潮湿喘着气,两只手轻轻地抖动,我已经太害怕了像动物一样的本能的表现,我真有些不敢探出头去,不敢再向前爬进。
我不愿再动,只想象米汤一样把所有的辛劳凝固;什么都别去做,只要把身体紧贴在地面上;我想试着停止自己的想法,但却没能实现。身体和地面仿佛连为一体了,我没法前进,于是便打定主意就趴在这里。
涌来的热流把我使劲撞击了一下,让我感觉一阵惭愧、懊悔。于是我抬高身子,向周围张望。时间久了,眼睛都在黑暗中盯得有些火辣辣地灼痛。又向上空蹿起一颗照明弹,我忙爬伏回坑坡上。
我脑海里开始激烈地斗争着,一方面告诫自己出了这个弹坑向前进,心里想:“这些可都是你的好战友好伙伴,你没有理由不出去,况且这又并不是别人给你的指示,”——但转念又一想,“他们与我又何干呢?我可只有这一条命呀……”
休假之后我变了态度,这使我对自己这种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