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连通管
亲爱的朋友:
为了谈谈这最后一个手段——连通管(后面我会给您解释这是什么意思),我想我们一起重读一下《包法利夫人》中最值得回忆的章节之一,即第二部中的第八章《农业展览会》。在一个场景里,发生了两件(甚至三件)不同的事情,它们用交叉的方式叙述出来,互相感染,又在一定程度上互相修正。由于是这种结构方式,这些不同的事件因为是连结在一个连通管系统中,就互相交流经验,并且在它们中间建立起一种互相影响的关系,有了这种关系,这些事件就融合在一个统一体中,后者把这些事件变成区别于简单并列故事的某种东西。当这个统一体成为某种超越组成这个情节的各部分之和的时候,就有了连通管,和《农业展览会》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这样,通过叙述者的联系,我们就看到了对农村集市或者展览会的描写:农民展示着农产品和牲畜,举行节日活动,市政当局发表讲话和颁发奖章,与此同时,在市政大楼上,在“议事厅”里——从那里可以遥望集市——爱玛•包法利在倾听她的情人罗多尔夫热情洋溢的情话。包法利夫人被这个高贵的情人所勾引一事,作为叙事情节完全是自给自足的,但由于此事是与政府参事利埃文的演说联系在一起的,这样就在爱玛与集市上的琐碎事情之间建立起一种默契。这个情节获得了另外一个意义,另外一个结构;对于在市政大楼——那对焦急的情人在上面互相倾诉衷肠——下面举行的集市也可以说有这样的意义和结构,因为通过这个插入的情节就会不那么荒唐可笑和令人痛苦,因为有那个敏感的过滤器、那个减弱讽刺的缓冲器在起作用。这里我们在衡量一个非常棘手的素材,它与简单的事实没有关系,而是与敏感的气氛有关,与源于故事的感染力和心理产生香气有关,就是在这个领域里,如果叙事素材组织系统使用连通管的方法,效果会更明显,例如《包法利夫人》中《农业展览会》那一章。
对农业展览会的全部描写属于不留情面的嘲讽性质,它把福楼拜所着迷的人类愚昧强调到冷酷的程度;这个情节以卡特琳•勒鲁老太太牛马般地劳动五十四年而获得奖励,并且由她宣布把全部奖金捐献给神甫为她的精神健康做弥撒而达到高潮。如果在这一描写中可怜的农场主似乎被打入粗野的常规中,剥夺掉他们的感情和想象,把他们变成一些令人讨厌的平庸又因循守旧的形象,那么主持展览会的当局代表就更糟糕,他们是些饶舌而满口荒唐的角色,在他们身上,虚伪、双重人格似乎是基本特征,如同利埃文演说中那些套话、空话所表明一样。然而,这幅如此黑暗和残酷无情的图画,令人难以置信,(就是说,情节没有说服力,)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方才出现:我们分析农业展览会时把它与爱玛的被句引隔离开来,而在作品中展览和勾引紧密相连。实际上,这幅图画也曾经镶嵌在另外一个情节里,但是讽刺的激烈程度由于给硫酸般的嘲讽提供了借口而大大降低它存在的效果。那种充满爱情、细腻的感情因素,因为把勾引的场面引人其中,就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对位旋律,而借助这个旋律就产生了可信性。与此同时,漫画和戏谑式的讽刺,农村集市上的欢快因素,也以互相影响的方式具有一种缓和的效果,一种纠正过分情意缠绵的作用——特别是修辞上的无节制——那过分咬文嚼字的修辞装饰着爱玛被勾引的情节。假如没有农场主带着猪马牛羊参加市政大楼下面的集市,即这个强大的“现实主义”因素,那么楼上吐沫星子飞溅出的浪漫情话的陈词滥调可能会消解在非现实之中。幸亏有了这个把不同因素融合在一起的连通管体系,本来会破坏每个情节说服力的棱角都被——挫平,叙事的统一体由于那个给整体赋予丰富和独创的坚实性而得到了极大的充实。
另外,在通过连通管构成的那个整体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