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小媭送衣 屈原治水
自己的眼睛呢?小媭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位躬腰、驼背、骨瘦如柴的老者便是自己日思梦想的父亲,只见他鬓发霜染,满脸深皱,两眼洼陷,双颧高突,皮肤粗糙得如同老松,但却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听姑母女媭和婵娟姐姐说,父亲的左下巴有一颗硕大的红棕色的痣,这是辨认父亲的标志。面前这位老人的左下巴也有一颗很显眼的大痣,于是小媭一头扑入他的怀中大放悲声。
父女相抱,同悲共泣,挥泪如雨。不知哭了多久,屈原想,女儿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地寻到这里,一个弱女子,一路上还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既然平平安安地来到自己身边,父女终得相见,这是喜事,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要伤心落泪呢?他耐心地劝慰女儿,欲以自己的高温融化女儿那颗因饱受忧患而冰冷的心。劝解抚慰了好一阵子,不仅无效,小媭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几乎气绝。屈原改变方式,向她询问家中的情形。果然有效,小媭见问,抽抽噎噎地详叙一遍,这又勾起了屈原的心酸与悲哀。他在想,作为人臣,自己未能辅佐国君,匡扶社稷,致使奸佞当道,国势衰危,民生涂炭;作为人子,对父母双亲,生未奉养,死未送终;作为丈夫,不能庇护妻子,致使爱妻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作为父亲,对女儿既未扶养,又未教育,小媭已近不惑之年,父子竟很少见面,何言其他。如此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何异于禽兽!……屈原愈想愈悲伤,愈想愈痛心疾首,竟至于老泪纵横,小媭又反转过来劝慰父亲。就这样,父女二人一会你劝我,一会我又劝你,整整折腾了一夜不曾合眼。
小媭决定留下来服侍父亲,屈原拗不过她,只好依从,于是父女相依为命,在玉笥山下的草堂茅舍中住了下来,从此这简陋的茅草房里便弥漫着几分生活的情趣与爱的温馨。
百年不遇的连阴雨,给汨罗江两岸的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房屋倒塌,人死畜亡;江堤四处决口,江水纵横漫流,毁庄田,淹稻谷,人或为鱼鳖;来年春荒,十户九饥,百姓纷纷背乡离井,逃命异域;田园荒芜,村庄薜荔,瘟疫流行,人口大量减少,幸存者无不啼饥号寒。摆在沿河人民面前的首要任务是疏河道,筑堤防,否则汛期一到,人们所承受的将是毁灭性的灾难。欲兴修水利,谈何容易!第一,官府失信于民,年年征税治河,岁岁河不见治,水灾倒反愈演愈烈,有谁还肯再缴纳治河捐税呢?第二,民众一贫如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家家都在勒紧裤带度日如年,有谁能缴得起治河捐税呢?第三,欲兴修水利,需千百万劳力上阵,挥洒热汗大干,可是如今的汨罗儿女,人人面黄肌瘦,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还有挥锹抡镐和挑担推车之力呢?新上任的汨罗县令于泽厚是位一心为民的清官,他清醒地认识到形势的严峻和自己肩上担子的份量。他的观点是:为官一世,造福数方。倘若不能抓紧春天这三五个月的时间疏河筑堤,汛期一到,必将万民遭殃,自己也将成为千古罪人。他曾深入到滨河的几个行政单位进行宣传发动,收效甚微。这件事死死地困扰着于泽厚,弄得他食不甘味,夜不安寝,整日似热锅上的蚂蚁,心神不定,坐卧不安。光阴一天天过去了,时不我待,刻不容缓,也是急中生智,他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三闾大夫屈原。他想,屈大夫是千人崇万民敬的民族之魂,国之忠良,凭着他在民众中那崇高的威望,定能够一声惊雷,云合响应,只是他体谅到屈原目前的处境和心情,未能即刻贸然往求。
其实,目睹民众野菜草根和汤煮的猪狗饮食,难遮风雨的褴褛衣衫,饿殍遍野的可怕景象,逃荒要饭、流离失所的悲哀人群,折骨而炊、易子而食的泪水与凄惨,屈原何尝不是在煎肝炙胆,心如刀搅。在他看来,眼前这一切目不忍睹的景象,都是由自己的无能和软弱造成的,倘自己能够力挽狂澜,驾驭朝政,征服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