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们自己却将自己的大将杀了,杀了斛律光和兰陵王,等于为北周人东征扫除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是是是!”少年拍腿嚷道,“瞎子祖孝征确实是我们国家最危险的敌人!”
大师兄继续言道:“一个幅员五十州,户籍三百万户的国家,什么人材没有?为何偏要让一个盲人总理机务,把持朝政?让一个瞎子当一千多万百姓的领路人,这是什么皇帝?!”
“恕我直言,那齐后主高纬确实是个疯子!”二师兄笑嘻嘻插话。
那少年痛心疾首:“我那从兄弟高纬,是个脓包!”他又摇头叹息,“那祖孝征向来品行不端,文襄帝曾打他四十大板,文宣帝一见面便指着他的鼻子骂老贼,可高纬却偏要重用他!”
大师兄继续说道:“其实祖孝征也是一怪才,不仅文章华丽,善解音律,精通四夷语言,尤其能言善辩,巧思层出不穷。特别是他的好话句句花样翻新,实在是叫人百听不厌。须知,凡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平生没作什么好事的人更是爱听好话,而最爱听好话的便是不干好事的皇帝了。有如咽下山珍海味,百吃不腻。那高澄虽是打了祖孝征,高洋虽是骂了祖孝征,其实都离不开他,没有他那妙语连珠的好话,他们的日子便过不下去。当然,没有祖孝征,北齐绝不会这么快灭亡。北齐不灭,北方也不会这么快统一了。所以,祖孝征是为北方的统一立下了大功的人。”
姓高的少年目瞪口呆:“你说他立下了大功?”他一激动进而谴责道,“我整个大齐都被他毁了!”
“这天下,本来并无北齐和北周的。”大师兄依然心平气和地说,“你身为王子公孙,当知这北周、北齐的来历。四十多年前有个叫高欢的将魏孝武帝逐出洛阳,另立一个傀儡皇帝,于是便有了东魏;魏孝武帝西投长安的宇文泰,宇文泰将他害死,也立个傀儡皇帝,便有了西魏。过了若干年,高氏、宇文氏分别取而代之,都当了皇帝;于是东魏成为北齐,西魏成了北周。这两个国家都是偷来的。”他不理少年满脸不悦的神色,继续微笑着道,“一个小偷,倘若偷到手的东西得而复失,丢掉了,从不大喊大叫,你却大喊大叫,我看你不如小偷!”
那少年脸色红一阵青一阵,不知是气到极点,还是完全泄气了,他愣了半晌,没词;但最终还是进出一句话:“他,他们把我们高氏斩尽杀绝了,你知不知道?”
“四十六年前,高欢曾经上一道表章给魏孝武帝,表中起了重誓,他说:臣若敢负陛下,使身受天殃,子孙珍绝!此事你们没听说过吗?”大师兄望着众人,说罢,又弹起琴来。忽又言道:“二十年前,齐显祖高洋既已夺人江山,又将魏王族元氏三千多人全数斩杀于东市,还将婴儿抛掷空中,用刀枪承接,然后将尸体投入漳河之中……”他略一停顿,神色凄苦地望着众人,“其时,你虽未出生,后来总听说过吧?”
琴音继续迟缓。
那少年哑了半晌,忽然感到自己由苦主变成了被告,原先的满腔仇恨不由泄去大半。
须发斑白的二师兄来到琴案前面,恭肃地朝大师兄跪落下去,感激涕零地说:
“幸蒙大师兄点化,伯丑今日方得登堂入室,窥大道之堂奥!”
大师兄微微地点头,吐出一言:“歪打正着。”
二师兄欢喜无限,乐滋滋地烧饭去了。
那姓高的少年与三师弟交换了一下眼色。尤其是姓高的少年,毫无表情,然而心乱如麻,疑虑丛生,困惑之极。这个“大师兄”为何尽说我高家的不是?他是北魏皇族的遗孤吗?那个“二师兄”从数落中又悟出了什么?他自问“伯丑”是否便是那三大高人中的杨伯丑?那么中年道士“三师弟”则便是章仇太翼了!我今日总算找到三大高人了?但这个“大师兄”说我连小偷都不如,怎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