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传我功夫?
三师弟在叙述这回下山的见闻:北周的新皇帝不仅杀了齐王宇文宪,又将五个亲王赶出帝京命其一一就国,然后美滋滋地同时立了五个皇后……
大师兄忽道:“这就是了!我正怪北周这粒水泡何以尚未消灭,快了,快了!齐人杀斛律光、兰陵王乃是为北周扫清道路,但不知周人杀宇文宪,肃清皇室是为何人效劳?!”
姓高的少年心中又是—笑:他前言我的敌人在内不在外,说明报仇已非必要;今说北周行将灭亡,说明报仇已无可能。如此看来,我真的千里迢迢白跑一趟了!罢了,今晚在此暂歇一夜,明日回去便了;但是,国已破,家已亡,回哪里去呢?他忽然想起了堂姊姊。他祖父是高欢的从弟,高岳,封清河王,由于同侄皇帝高洋争夺一个女人,被杀。父亲庶出,祖父一死,更无依靠,待他出世之后,父母相继亡故,只得寄居伯父高劢家中。伯父袭爵清河王,只有一女,便是他的堂姊姊了。伯父待他如亲儿一般,堂姊姊更是将他视为亲弟弟。后邺都沦陷,伯父不知去向,想来定是死于乱军之中。堂姊姊被北周的兵士虏去,想来是比死更蒙受痛苦了。事后经他千方百计打听,这一群兵士的领队军尉姓长孙。长孙氏是鲜卑人的姓氏,在北周朝廷中算是很有势力的望族。关于堂姊姊的消息,所知的便是这些。他心中千呼万唤:姊姊,你在哪里?
晚饭之后,少年无事即到茅屋四周蹓跶。时在仲夏,草青树绿,昆虫合奏,蛙声一片,令人心旷神怡。他转到屋后,见水沟中躺着一段枯松,足有碗口粗细。枯松上停着数十只青蛙,鼓起下颏的汽泡,起劲地鸣叫。那青蛙排列成一字形,恰如士兵列队,这野趣实为平生之未见,他一时竟然看呆了。忽然,那段枯松微微地蠕动起来。定睛一看,天!这哪是枯松,是蛇,是一条大蟒蛇!他不由心跳加速,飞也似地奔回屋中……
“那畜生吃素,不杀生,不用害怕。”三师弟安抚道。
当晚,他与三师弟同室睡觉。
“你那二师兄叫杨伯丑?”
“不差。”
“那先生的尊讳是章仇太翼了?”
他点头默认。
“那你们大师兄叫什么名字?”
章仇太翼带着诡异的神色摇了摇头。
“那你们的师父呢?”
“我们没见过他。我们的大师兄就是我们的传授师父。”章仇太翼说罢叹了口气,似乎深为遗憾。
少年想:难怪两个师弟对大师兄敬若神明,他实际上还是他们的师父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怔怔出神地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
“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们三位前辈,但你们大师兄却说我连小偷都不如,看来是不要我……”少年眼含泪珠迟疑地说。
“你会错意了。依我看,大师兄是很喜欢你的。”
少年懵了一阵。章仇太翼道:“大师兄向来极少说话,同我们交谈也只三言两语而已。今日对你长篇大论,很少见,很少见!你若是肯留下来,我帮你去说说情,是可以的!”
少年暗忖:我若不想复仇,又何必学武功?而我若要学习武功,便必须放弃复仇的愿望……
章仇太翼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你以为学武的人都是为了恩仇的缠缚而来的?看来你还是很糊涂!”他伸手在少年的头上弹个暴栗,又教导道,“你躺下,细细回想今日大师兄的话,把自己的心再洗一遍。”
章仇太翼说罢即敛神净虑,缓步到茅屋外的清凉的月色下盘膝而坐,再也不做声。
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但闻蛙声一片,不由地心潮如涌。
第二天早晨,少年到屋外树丛下小解,听见杨伯丑与章仇太翼在一棵大松树下对话:
“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