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两个内侍趋上前去,狠狠地摔打元岩的嘴巴。
元岩抹了一把嘴中流出的血水,往前又爬了几步,顿首道:“请陛下息雷霆之怒,平心静气再听愚臣数语。所谓天子,乃天下人之子,以供奉天下百姓为己责,不敢稍怠,这才是称职的天子;倘若以为自己是上天派下来,让天下人供奉,甚至不顾百姓死活,随意掠夺天下财富、子女、玉帛,就不是天子了,而是……”
“是什么?!”皇帝虎视眈眈地追问。
“是”
“是什么?快说!”
“那是……是真命强盗!”
“再给我掌嘴!”
于是,又是一阵噼啪脆响。
元岩不顾嘴里的血洒满衣襟,又往前爬了数步,含糊言道:“臣言犹未尽……当年,乌丸轨、宇文孝伯等,在先帝面前屡言陛下的不是,绝非与陛下过不去,乃是对陛下爱得太深,恨铁不成钢也。他们深感帝业来之不易,守之更难,而陛下作为储君,不知养德,恐将来不克负荷,所以犯忌进言,生恐来日君临天下,难为真命……”
“住口!”青年皇帝拍案怒喝,气急败坏喝令,“拉下去听候处置!”
元岩被拉出去十来步,忽又回头望那班下的内史下大夫高颎及御正下大夫李德林,他们三人都是从北齐过来的人,一向志同道合,今日何以一言不发。
元岩去后,皇帝又宣旨:“今迁郑译为内史上大夫,领内史,即行署诏!”
郑译很兴奋,非常迅捷地签完三道杀人诏书;颜之仪取出玉玺,放在案上,那意思是你们自己盖上玉玺吧,我不沾边!郑译取过王玺,又代他盖过。
这时,大将军元胄回来复命,他自然是不折不扣按旨行事,末了忽问皇帝:“尉迟氏现已带回,如何安置,请陛下赐旨!”
“这……”皇帝刚杀宇文亮全家,自然不好当着朝臣的面说要将她留在后宫,“这……”但若是放在别处,或遗还家中,又恐她自寻短见,“这……”他的圣旨还是出不了口。
刘昉见皇帝“这”了老半天,已知他的心意,当即插嘴道:“臣以为还是暂且将她搁在内宫,过后再作处理!”他这话何等乖巧,很委婉,便一下子将尉迟氏定在宫中;
皇帝连连点头,言道:“是,对!便是暂且搁在内宫……”
“领旨!”元胄匆匆告辞了。
皇帝目送心驰,终恐万二有个疏漏,后悔就来不及了。他略为犹豫一阵,便宣布散朝,但话一出口又觉不妥:派谁去并州、徐州等地宣诏,将宇文神举、王轨等三人赐死,此事尚未安排,怎好散朝?
但此时百官纷纷离去,再调集已不合时宜了。幸好杨坚滞后,只得拉住他的袖子说:
“国丈,差遣何人前往并、徐二州宣诏,此事卿得为朕费心了。”他丢下这话,便急急返回内宫找尉迟繁炽去了。
杨坚望着他的背影,暗忖:谁为专使前往宣诏杀人,这可是事关大局关键的一着棋啊!假如能让旁人代劳,将他们也卷入这场是非而不能自拔,叫他们也沾一手宇文孝伯、宇文神举与王轨的血,将来有事驱使他们,这些人就可以省一些犹豫与观望,欲罢不能了。他心中开始筛选宣诏专使的人选,脑中首先浮现的是韦孝宽家庭的子弟、李贤兄弟的子弟……
这一天晚上,杨坚彻夜不眠,不但是杀人的专使人选一时不得落实,凌晨却又冒出一个新的问题来:杀了宇文神举、王轨与宇文孝伯之后,这并州、徐州的总管该由谁去顶替?宇文孝伯的大宫伯之职由姊夫窦荣定顶上去那是顺理成章;而这两大总管的位置何等险要,那可是控制数州的军事长官,倘若所用非人,不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当然,最好是让自己的心腹顶上……但,这是奥棋,小皇帝虽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