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率先离开,岂非带头抗旨?”
杨丽华又吃一惊:皇上把酒席间博戏场上的话都当作圣旨,那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天元帝又责问:“你以为娘家的势力大,就可不将朕放在眼里,就可带头抗旨了?”
杨丽华眼看事情愈弄愈严重,反而冷静下来了。她仔细回忆昨晚的情形,忽然发现她并无抗旨,无论怎么说,也派不上“抗旨”的罪名。不错,皇上先前是说过“一个也不许走,还要再投!”但是,事后皇上又说过“还要再投三轮”,大家都是再投三轮后才走开的啊!这是依旨而行,哪有抗旨?
她很平静地陈述了昨晚皇上口谕的前后情形,以为这下总可消除了误会。
但是天元帝的怒火由于杨丽华的得理反而愈升愈高,他尤其不能原谅的是她的平静,她那异乎寻常的平静,不正是无视天子权威的明证吗?于是,激奋厉言道:
“你就是抗旨,眼下还在抗旨!你……我……我赐死你!”
尉迟明月吓得紧紧抱住姊姊,将头埋入尉迟繁炽的怀里。
杨丽华脸色苍白,扑地跪落。
天元帝怒喊:“宫伯窦荣定听旨!”
“臣在!”窦荣定应声入殿。
“传杨坚入宫!”
“领旨!”
窦荣定出殿传了圣旨,又回到殿中。
“禁卫两厢伺候,刀出匣、剑出鞘,待那杨坚一来,就……”天元帝本欲说“就砍了他!”一想,则改口道,“就看他的神色,倘若他的神色有变,就砍了他。”
他这一想,想起了北齐的皇帝高洋,那高洋为了试验左丞相斛律金的忠心,曾亲自持槊作势欲往斛律金身上刺杀三次,见其不动,这才作罢。天元帝觉得这办法当真高明之极,不动心思就可试出臣下的一片忠心来,今日用来试试杨坚,有何不可?他下旨过后,又想起了宇文孝伯。高洋之试斛律金的故事便是当年自己当东宫太子时,宫正宇文孝伯说的,他说完连连叹息,道是此乃昏君所为。屁话,明明是绝招,却说是昏君的举动,真他娘的该死。
郑译很快就获得天元帝大发雷霆的消息,立即派亲信传到杨坚那里。这不仅因为杨坚是他少时的同学,而且如今又是他独一无二的奥援。所以,他派人告诉杨坚:入宫要加倍小心了!
当郑译赶到中宫时,见剑拔弩张的侍卫,这才发现情况要比他估计的严重得多。这青年皇帝虽说对他言听计从,但往往也自作主张;而一旦自作了主张,说服是很困难的。他恭顺地挨到天元帝身旁,心中却紧张得难以言喻。
杨坚正忙着为世子杨勇娶媳妇,夫人独孤伽罗却与三弟媳冲突起来。三弟媳顺阳公主是武帝的妹妹、当今天元帝的姑母,气焰很高,一下子把锅灶给砸了,大喜的日子碰到这等尴尬事,大大的不吉。而三郎杨慧又出来为公主撑腰,杨府顿时闹翻了天。当此之际,他接到天元帝要赐死天元大皇后的消息,顷刻间又传他入宫,这真是晴天霹雳。
但他临难不乱,先得定下心来,想想祸事的由来。此事连郑译事前都不知道,可见不是哪个朝臣的弹劾。况且他处理朝政十分谨慎,事事都奏禀天元帝,获准施行,没留下话柄。既然事出中宫,来由必定十分隐秘,罪名既然摊不开来,只能属于猜疑一类。或者是郑译陷害宇文宪、宇文孝伯、宇文神举和王轨的事情露了破绽;或者是天元帝发现了他杨坚身后隐藏的巨大势力。二者必居其一。既然郑译无事,第一种可能应予以否定,那么,便是忌惮他的实力了!杨坚一边洗澡、沐浴,一边思量着,终于找出祸事的源头——自家的实力暴露了。如今活命只有一途,得马上设法将暴露的实力巧妙地掩盖起来。如何掩盖呢?
他一路苦苦思索,不觉来到了中宫。这段路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