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没有开弓搭箭的机会——因为他身后两个附离手按刀把立马相待,等他一开弓,他们就可以抽刀砍下他的脑袋。这两个附离正虎视眈眈地等待这一机会。
高雅贤不能放松双手,大虫也无法挣脱前肢。白虎喷着泡沫,使他难以睁眼。他的身后咫尺之地便是悬崖峭壁,只要稍微后退半分,就会双脚踩空坠入深渊!
长孙晟清楚地知道,此刻还不是他冒险牺牲的时候。一旦开弓,恰中敌人下怀,赔上自家的性命,高雅贤更活不成。
“让开!”
长孙晟吆喝身旁的附离,寻求开弓的机会。
“开弓!快!”
附离挪动了两步后怂恿长孙晟道。他们想诱使长孙晟早点开弓,趁其双手开弓射虎不能后顾之际,以便从背后暗算长孙晟。
长孙晟同身后的突厥卫士,也进行着一场可怕的合而不露的对峙。双方的注意力都不得不离开人虎搏斗的现场。
“啊……!”
高雅贤发出一声撼山的叫喊。随即人虎分开了。那大虫把前脚搭在地上,死盯着长孙晟及两个附离。两个附离心里发毛,同时打颤。高雅贤立在大虫身边,不躲不闪,用手擦去脸上的泡沫,咧着嘴笑。大虫只是凄厉地咆哮着,吼声震撼着山冈。人们终于发现,那猛虎的前肢已被整齐地折断了。
两个附离傻了眼,长孙晟欣慰地笑着。
“去,把虎皮剥下!”
长孙晟用突厥语吩咐马上的两个附离,但他们都面有难色。
“佩刀拿来。”
高雅贤也用半生不熟的突厥语吆喝。
一个附离驯服地交出佩刀。高雅贤将刀插在地上,把白虎的两条后腿也给折断后便动手剥皮。他简直像脱衣服一般,把这只雄虎的皮活剥下来。接着,他又剥下雌虎的皮,然后把两张虎皮掷挂在一个附离的马脖子上,那马惊慌地腾跃起来,怪叫一声,将附离从马上掀下来。
高雅贤从石缝中拔出自己的佩剑,试着锋芒还在,这才插入鞘中,而后佩刀一挥,要四个附离交出角弓。他们迟疑着。
“不交?”高雅贤说:“不交俺把你们剥了!”
四个附离无可奈何地交出了角弓。高雅贤把四把弓捏在一起,一折,全断了。
“这样的弓能射虎吗?你们可知道,杀虎不着,虎必伤人!”
四个附离认定此番必死无疑。但长孙晟挥一挥手,把他们全放了。四骑争先恐后地往归路驰窜而去。
长孙晟登上一座巨石冈,立在冈上,望着那乱草迷离的原野,一动不动,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一块粘连在石网上的石头。他好郁闷。别看他精明简练,其实想不通的事也不少:千金公主心中明明是喜欢他,却要费尽心机置他于死地;而他也颇怜惜公主,却要步步为营逼她就范。两人都在干着与意识相违背的事,却愈干愈起劲;双方都使尽浑身解数去干与自己过不去的蠢事,却号称为“胜利”!这世界实在古怪得不可思议。
他望着天空蠢蠢欲动的流云,远眺南方浑浑滚滚的河水,忽又想起自己“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策略,屡屡被杨坚反其道而行,这天下的事情,身不由己的占了多数!不知何时才有个结局?他又俯瞰阴山南麓的绿色草原,莫名的愁怅涌上了心头,他猛然仰天长啸——
“嗬—嗬—嗬—”,然后吟唱道: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敕勒歌》乃敕勒川部落的牧歌。敕勒部落是鲜卑族的旁系,这支民歌在鲜卑族里几乎人人会唱。四十多年前,齐高祖高欢兵困玉壁;高欢病重,士气低落,溃败之势已成。高欢让大将斛律金唱《敕勒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