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雨。寺主持慧觉劝他把马系在门外走廊的柱子上,但那军官置若罔闻,径自牵马人寺,系在大雄宝殿之中,然后自己便历阶穿殿,到处观光去了。慧觉看到这一情形,心中暗急:
——要是这畜牲不知好歹,在殿上撒尿拉屎,岂不污了佛门圣地?
正担心着,忽然一匹花马撒了一大泡尿;好像有约在先,另一赤马也拉屎了,并且是拉稀!慧觉惊呼“阿弥陀佛”!立即手忙脚乱地把三匹马牵到门外廊柱上系好。
不一会,那军官转回大雄宝殿,不见三匹骏马,吃了一惊,他想了一想,便朝寺门外大步流星地走去。这时,几个和尚正同慧党议论马污宝殿的事,不料那军官已然迎面走来。这时外面风雨交加,零零星星的雨点正不知分寸地飘落在屋檐下三匹骏马身上。那军官不觉怒火中烧,指着最近的一个和尚大骂道:
“入娘贼,野秃驴!你敢糟蹋俺家的千里马!”
说着便狠狠地摔去一巴掌。那和尚一个踉跄努力稳住身体,手往脸上一抹,巴掌上全然是血。
“壮士贵姓?如何这等莽撞……”那和尚虽是受辱,责词仍是颇为平和。
那军官则气呼呼道: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俺是上柱国王世积的亲信皇甫孝谐,打你一巴掌便犯了王法啦?”
这时慧觉迎上前道:
“壮士有话慢慢讲,怎可动手打人。”
皇甫孝谐两眼圆瞪慧觉:
“打便打了,又怎么样?俺这三匹都是千里马,淋坏了你赔得起?就是宰了全寺野秃驴,也顶不了账!”
“千里马固然贵重,但你把人打成这个样子,难道人还不如马?万物之贵,以佛为尊,你污了佛门,就不怕报应?”慧觉道:
皇甫孝谐瞟一眼被雨飘溅的名马,忽又敛眉双竖,大骂道:
“人有三等十二号,像你们就不是人,是驴!是一群秃驴!怎能同千里马相比?佛尊又算个啥?要是能报应,前朝诛沙门,毁佛像,焚佛经,又有谁遭了报应?”
“阿弥陀佛!你这样非进阿鼻地狱不可!”慧党合掌道。
这一骂,皇甫孝谐立时狂怒起来,便望慧觉的面门一拳打去;慧觉一闪,拳头落在肩上,便连忙负痛逃走。其他三个和尚夺路逃命。皇甫孝谐打得性起,穷追不舍,逢人便打。最后追到厨房,见灶门口吐火焰,便不假思索捡起一根着火的木柴,走到殿中,点着了帷幔。瞬间,浓烟绦绕,烈焰张天,整座石洞寺没入火海之中。这时,雨过天晴,皇甫孝谐早已骑上骏马,赶着另外两匹千里名驹,扬长而去。
这便是案情始末。
慧觉乃是名僧慧远的师弟,声名显著,便是朝廷昭玄寺的官员也久闻其名,所以一状投出,直接通天,很快便转到大理寺杨约的手中。
原先,杨约细看状词,单只看皇甫孝谐纵火烧寺的罪行,以为是常见刑事案件,无足轻重;待他看了第三遍,这才留意到“千里马”三字。千里马一匹难求,一个人一时竟有三匹千里马,实是非同小可!皇甫孝谐自然不可能有三匹千里马,定然是凉州总管王世积的了!那么,王世积叫他的亲信牵三匹千里马作甚?这可是大有文章了!
若是牵赴凉州自当别论,要是送到京都来便是大案一桩了!王世积向来与高颎、元宇、元胄等人关系极不寻常,会不会以千里马相赠呢?这可是情近叛逆的大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想到这里,杨约精神亢奋,激动得难以自己。这可是将高颎一帮人一网打尽的良机;高颎一倒台,杨勇自是不堪一击,晋王杨广便可顺风扬帆,直取太子宝座!到那时,嘿嘿……杨约得意非常,不觉便笑出声来。然而,一转念却又有点泄气:
——倘若皇甫孝谐千里马是牵往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