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高颎、李广达望着那逝去的狂飘,惊愕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突厥可汗的附离一如汉家皇帝的禁军,突厥可汗的禁卫,长孙晟都可轻易调动,那他任意指挥突厥的兵力是无可置疑的。
高颎、李广达回到帐内,对饮问酒。两人心里想的都是长孙晟。
李广达想起开皇三年大战白道川的情景,那可是汉族人五十年来破天荒第一次打败强敌突厥。那一战打得突厥人溃不成军,沙钵略可汗背受枪伤,脱下黄金甲,趁乱潜入草丛之中,这才幸保一命。作为这一战的隋军主将,李广达怎不感到无限的自豪?每回茶余酒后回想大战白道川的情景,总是意气风发,得意非凡。然而,他每回沉入这美好的回忆中,总觉得他的背后立着一个长孙晟,井感到他在微微发笑……
是的,要不是当年长孙晟亲赴阿波可汗的营帐,巧施反间之计,将阿波从突厥中分裂出来,从而断了沙钵略的臂助,令其孤掌难鸣,那么,白道川的首战告捷谈何容易!因而,这个长孙晟便成为他平生唯一敬畏、佩服的人,尽管长孙晟还比他低了三级。
高颎眼前展现的是开皇元年九月,长孙晟所上的那卷对付突厥的奏疏。这奏疏,除了皇帝杨坚,便只他一人见过。那“远交近攻、离强合弱”的方略仅实施几年,便制服了突厥这一空前强大的敌人,逼使突厥大大小小的可汗,争先恐后地向隋廷称臣纳贡,甚至强制了与隋皇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千金公主认杨坚作父。
这确实是惊天动地的奇略。
长孙晟射雕、杀虎的故事已然把他变成一个神奇的人物,不久以前,武德殿大射更是把他的声誉推向高峰。但是光有一技之长并不值得惊异,可怕的是长孙晟似乎有层出不穷的谋略。他能凭三寸之舌说服启民可汗调回沙钵略的几十万南侵大军,使其功亏一篑;他能挣脱千金公主的天罗地网,从而将她置之于死地,并让突厥君臣为之拍手叫好,还在都蓝与突利两可汗之间制造永难再合的裂痕。他的谋略往往如同他的箭术,处处谋求一箭双雕,常常神出鬼没。高颎如今最不放心的是:
——倘若与元宇、元胄、王世积连兵起事,光是这个长孙晟吃得消吗?况且,如今的长孙晟已非昔比,目下他已拥有十万的突厥精骑,加上他的神机妙算,无论是谁都要忌惮三分了!
想到此,高颎望着李广达,小心试探道:
“第下若在战场上与长孙晟较量,有几成胜算?”
李广达摇摇头说:
“一成胜算也没有。”
李广达乃是武将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连他都说“一成胜算也没有”,那么冒险起事恐是凶多吉少了。一个紧要的决定便于此刻在高颎的心中形成了:
——必须立即给王世积去信,务必把那个起事的计划暂且搁置起来。
然而,皇甫孝谐怎么办?对石洞寺纵火案的始末,高颎自然是清楚的,皇甫孝谐在受审期间的表现倒不失为一条汉子,不过,发配去桂州之后,是否还能顶得住,只有天晓得。如果立即起事,那是用不着虑及皇甫孝谐在桂州的心态;倘若将起事计划无限期搁置起来,那就夜长梦多了,要是皇甫孝谐在桂州经不起折磨与利诱,把真相结捅出来,岂非全线崩溃?把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维系在一颗捉摸不定的“良心”之上,简直是危险的儿戏!如此看来,牺牲一个皇甫孝谐以确保五个家族的安全。不仅是必要的,而且刻不容缓!
正当高颎繁密地思考筹划之际,长孙晟回来了,他大步流星地入帐,重又立在高、李面前。
“这么快就回来了?”李广达颇为诧异。
“胜败如何?”高颎问。
“没打。”长孙晟微笑道:“其实,人间有好多恶战是不必要打的……”
“那是……?”高颎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