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前日,他看了老四弹劾老二的奏章,这才促使他快刀斩乱麻。他看了那奏章,气得浑身颤抖,五内如焚、七窍生烟!而后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掏空了……
往事波奇云诡,一页页地从他的脑中翻过,瞬间万象杂陈,轻灵飘忽;往事又如铁铸的山岳,横亘心中,搬不走移不动,沉重之极。
眼前的现实太突兀,也太严峻了。从杨秀所上的奏章里,他感受到蜀王、汉王、晋王三家摆开的阵势。他嗅到血腥的气息,他听到笳鼓争鸣,他见到刀光剑影!
从汉末分裂成三国,动乱了数百年,刚刚在他的努力下得到了统一,难道又要从他儿子的手中再次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莫非自曹孟德到他杨坚,其间千百英雄的努力全是徒然?注定要落空?不!尽管亲生的儿子,纵然是杀二留一,他也要让自己手创的大业万世永存!谁若想瓜分豆剖他的大业,谁就该死!
他决定提前册立杨广为太子,让另外的两个儿子死心绝望。今天,他在紫云阁召见三个儿子,还让杨素、苏威二人在场听证公议,便是想最终敲定册立太子的大事。
有人上楼来了。
楼梯上传来了两种脚步声,一者刚毅躁进,一者谨慎稳重,那是杨素和苏威上来了。二人见皇帝杨坚木然靠在座床上,脸如死灰,似睡非睡,便悄然立于一旁。
有顷,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三位王子来了。
杨谅一见父皇、杨素、苏威三人的神态,便冒出一个想法:
——哈!三尊菩萨!
他见二哥、四哥规矩地站在一边不吭一声,又想:
——要比赛沉默的能耐吗?好,那大伙儿就比比看!
场上谁也不吭一声。
杨坚睁开眼来,见三个儿子恭敬之极略感欣慰,但见三人拉开距离站着,又扫兴地闭上了双眼。五个人正提起全副精神,准备聆听圣谕,却只闻见杨坚粗重的呼吸声息。
“蜀王殿下,”杨坚没有睁开双眼,但出语冷峭且带讥讽:“你把前天晚上凝阴殿所见再说一遍。”
“儿臣领旨!”杨秀横下一条心,决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那是四日前的黄昏,我在承香殿徘徊,心中正记挂着母后的病,忽见东边凝阴殿前有一道人影,鬼鬼祟祟。我觉得可疑,便悄悄地往前靠去,定睛一看,那人头戴远游冠,加金附蝉,身着朱衣绦纱袍……他举手在南墙上按了按,接着,那墙自行向两边分开,出现了一道暗门……错愕间,那人已闪身入殿,因而,我也追踪进去,接着,五弟汉王也快步进去,暗门就自动关上。殿内比外面更加昏暗。那人转身返顾了一下,可我与汉王已经闪在一边。他犹豫了一会,这才走向殿中央,不知怎么一来,他竟平地升起,从梁上抱下一只盒子下来……”
“哼!”杨坚颇为不耐:“那个戴远游冠的人……你以为是谁?”
“戴远游冠,又加金附蝉,那可是亲王特有的冠戴。”杨秀斟酌道。
“你认为他是谁?”
杨坚睁开灼灼之眼,厉声追问。
“这……”杨秀好生犹豫。
“说!”
“儿臣以为……”杨秀已无回旋余地了:“儿臣以为,远游冠加金附蝉……只有我兄弟三人戴得……我与汉王一起跟踪……”
“说明白点,他是谁?”
“若非……若非晋王,又有谁?”此时虽已入冬,杨秀却大汗淋漓。
杨坚转问晋王杨广:
“尔有何言?”
“儿无言。”杨广道。
一片沉寂。那气氛是一点就着。
杨坚站了起来,朝杨秀一步一步走过去。杨秀已闻见乃父粗重的气息,心中慌乱,又结结巴巴道:
“儿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