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四弟固然有罪,但故意诬陷儿臣,恐还不至如此。今我兄弟三人府中均找不出那半本秘笈,足见盗书者非我兄弟;而那头戴远游冠加金附蝉者,显然是外人冒充。那人进殿的诀窍都能弄清,亲王的衣冠还造不出来吗?此事还望父皇详察!儿臣本有五个兄弟,大哥已废,三弟已故,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今若以儿臣之故,重罚四弟,儿臣恐无面目见天下贤达!”
杨广说罢,泪流满面叩头不止。
杨坚俯身扶起杨广,心中一热,不觉流出泪来,同时想道:
“得儿如此,何愁后继无川”
凝重如山地沉默着的杨素,心中甚不自在。他不觉得自己是被皇帝召来审察盗书案的,反而感到自己也是陪着受审的。特别是当杨坚睁开兀鹰般的双眼,将在场的人逐一扫视一遍时,那又意味着什么?是怀疑?是搜索?是警告?还只是平常的一瞥?倘若是平常的一瞥,眼光应是轻描淡写而过,无所停留;而如果是搜索则一定要停留片刻。
——那么,刚才皇上的眼光究竟在我脸上逗留过吗?逗留多久,似乎逗留极短?极短算不算逗留?还有,他说当皇帝是天命,还举了孔子、韩信为例,韩信是影射谁?是警告杨秀?难道仅仅是警告杨秀?唉,我当右仆射够久了,左仆射空着,就是不让我补上去,若非心存疑忌,早该补上了!
想到这里,已不可解,突然又冒出一事,心中暗叫:
“不好!莫非皇上疑心我盗了那半本书?”
于是便不失时机奏禀道:
“皇上,镇国之宝失落,非同小可!当务之急,理应以追回国宝为先。”
“越公有何妙策,可追回国宝?”杨坚应道。
“匆促之间,难有良策;但城门要立即封锁,细查出城之人,同时,对熟悉入殿机密之人应盘查。问他可有泄密之处,泄于何人?”杨素答道。
杨坚缓缓地点头,然后对苏威道:
“郊公,此事由你办理去吧!”
“臣领旨!”苏威立即拜谢。
他心中兴奋不已,自他审理“猫鬼案”触犯皇后、杨素以来,仕途甚是坎坷,今皇上将此大案交他办理,实是难逢机遇。
最后,杨素才想到盗书的正题。大伙费尽心机才把杨秀这头猪秽抬上杀猪架,连沸汤都浇开了,刀也磨利了,晋王何以反而替他开脱,来个网开一面?莫非真的是兄弟的情分难割难舍?还是另有他图?嘿!这小子是有那么一点莫测高深,今后可得小心在意了!
这天晚上,他在书房里与儿子玄感重提此事,两人皆称咄咄怪事。
突然书架后转出一位青年书生,不徐不疾地说:
“这有什么奇怪?你们这一招弄不好可要鱼死网破。晋王替他这么一开脱,皇上固然要暗赞其盛德,蜀王更会失去戒心。由此看来,蜀王不仅没有脱险,反而是面临深渊了,今后只需一推便完了。厉害!厉害!”
杨素颇为愕然,觉得此人有点面熟,他闭目凝神了许久,眼前突然现出一个骑牛的白衣少年……那是几年前的事情。
其时,他信马由缰在白鹿原上踏青,游览霸陵的风光,忽见白衣少年在牛背上看书,便上前问道:
“何处书生?如此用功。”
那少年下牛答话,才知道是上柱国李宽之子,名密,字玄邃。
又问所读之书,答曰:
“《汉书·项羽传》。”
杨素进而与之交谈,深感后生见识不凡,回府后,曾与儿子玄感提起霸陵的遭遇,不料小儿辈已然成为倾盖之交。当即言道:
“哦!记起来了,你就是霸陵原上的骑牛儿郎!小儿字玄感,你字玄邃,若非天缘巧合,怎能如此?你们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