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
阿珠端着热气腾腾的洗脸水进来,笑吟吟地说道:“老爷今日可没有起早啊。”戴衢亨“呼”地坐起身来,佯装愠色,道:“阿珠,怎么不叫我一声,今天是殿试的大日子。昨天,皇上还让自备奏章,准备应召呢。你呀,你……”阿珠有些摸不着头脑,捧着一杯热奶,小心地问道:“你昨夜又没吩咐?叫奴婢……”
“是我的错,”戴衢亨仿佛生怕阿珠再说下去抢着说,“昨个的灯展如何?算是开了眼界了吧?我可错过这样的机会。”接过毛巾,快速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把阿珠递过的热奶推向一边,说道:“快去吩咐备轿,我这就去宫中,迟了,皇上会怪罪的。”阿珠不情愿地转过身去,不想却被戴衢亨紧紧地按住双肩,扳过来,仔细地睇视一会,深情地说:“你昨晚又熬夜了。”望着整理得齐崭崭的书桌,又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些事不要你做。”阿珠默默在拿起一套朝服,精心地替戴衢亨穿戴好,理了理折皱处,说道:“我不想让你白养着。”
东边泛起大片红光。冷风撕扯着京城上空的炊烟。戴衢亨到宫中时,耳中的弦乐已悄然响起,牧歌似的旋律总摆脱不了一种苍凉味,在戴衢亨听来,那鼓乐之声应该宁静些,让人从那悠扬欢愉的乐声中找出一些澄明的道路,仿佛穿行出一条细细的水流,慢慢地流淌,去度过遥远的人生旅途。或许,我本不该在这官场上打发这令人焦心的日日夜夜,我适合做什么呢?戴衙亨脑海中一片空白,在静寂的等待中,他的神情一瞬间竟是那样漠然、疲困。
远远地见到嘉庆帝一行悠然而来,戴衙亨强打精神,急步赶上去,正欲行礼,嘉庆帝点头笑道:“免礼!进来说话,还是这里僻静。”拉住戴衢亨的手说:“朕看了你奏折,写得好,有自己的主见。走,进去说吧。”戴衢亨跟在嘉庆帝的后面,说道:“是。”说话中还微微带喘,因为他几乎是跑向嘉庆帝的。“皇上日理万机,也应当节劳才是……”说着便跟进上书房。
望着戴衢亨清瘦的面容,嘉庆道:“记得几年前,你和大学士长麟赴河南视察时,那时,对于你的提升,众大臣议论颇多,你道是为何?”含笑不语,眼光在戴均元和戴衢亨脸上扫来扫去,戴均元答日:“是不是因为臣是他的叔父?”嘉庆帝摇了摇头。戴衢亨脑子一转道:“臣略微知道一些,不便说。”嘉庆帝微微一乐,朗声道:“正是、正是,你提出的利用天然间坝减黄济运;淮扬境内急修云梯关外八滩,先石坡后土坡,再碎石铺压,以此修坝,必能加固河堰。朕当时以考察河工以此为标准,着实招来不少异议。”
戴衢亨忙道:“臣以当时之状,叙当时之事,有何敢讨扰万岁爷的夸奖,只是巨实事实办,不敢欺君尔。”一席话说得在座的其余大臣,诸如百龄、松筠等面有赤色,尽管站在人丛中,可是,都深深地低下头。嘉庆帝何等精明,见状说道:“这且不谈了。你现在管理工部,全国的水利设施由你一个人谋划,千金重担压在你一人双肩,你能担得起来吗?”嘉庆帝以探询的目光紧盯着戴衢亨,又问道:“可有适合人选,推荐上来。”
因离嘉庆太近,戴衢亨心情不免有些紧张,舒了一口气才说道:“万岁,治理河工,人言人殊,臣斗胆直言,真正脚踏实地,有第一手资料的人,唯徐端徐肇之。”嘉庆帝一摆手,笑着说:“没有第二人了吗?朕先前给你的奏折,你都看了,此人不可不用,也不可重用,属于务实的一种,但缺少硬气。无论如何,朕不会提携他,你看他上疏的治河策略,也有前后矛盾的地方,叫朕放心不下。可是,朕也不会不用他,是个好官。”
听着嘉庆这些话,戴衢亨鼻子尖上渗出了汗珠儿。一直低着头,不敢仰视嘉庆帝。嘉庆缓缓地说道:“有些事叫朕左右为难,朕知你心里一片净土,从未有私心杂念,将你的治河要略作陈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