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识温钟馗
一
住进刺史府已经月余。
堂叔住在客房,侄儿李商隐住在翠竹园,平日没有相见机会,堂叔心中甚为不快。令狐府上连温钟馗这等专事花词淫语的浪荡子都收留,侄儿商隐年纪尚小,难免不沾染上恶习!所以他整日忧心忡忡。
那日已是深夜,他正酣睡屋中,突然,觉得房梁摇动,外面传来喧闹声,以为在梦中,抬起身子,侧耳倾听一会儿,竟然在喧闹声中,听出有侄儿豪爽的笑声,不由得怒火中烧。披衣下地,推门来到月亮地里。
原来客房院中摆起酒宴,众客与令狐家公子正在欢饮。
堂叔一眼认出商隐也混迹其中。
李商隐一边举杯在手,一边不停地蹦跳投足,似在舞蹈,嘴里唱道:
含娇含笑,宿罩残红窈窕,鬓如蝉。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寄语青娥伴,早求仙。
唱毕,一片掌声和调笑声。
还有女人的娇笑声!
堂叔惊呆了。他原以为令狐楚德高望重,门庭严谨,不会有这些艳事,不会诱使侄儿变坏!眼前事,令他惊异不解,让他愤怒懊悔。都是自己一时冲动,把侄儿从家乡带出来,跟这些绔氿袴子弟混杂一起!
“纯洁如玉的侄儿呀!是叔叔害了你!”
堂叔痛苦地谴责着自己。
温庭筠放下笛子,站起身,对众人施礼,笑道:“刚才义山老弟咏唱在下的敝陋小词,本人听了,心里实在惭愧。义山老弟天生金嗓,应当歌咏更好的词曲。我提议让义山当场依声填词,当场为大家咏唱助酒!”
一片呼声,一致叫好。
李商隐酒喝多了,头脑异常兴奋,见有这么多人叫好,腾地站起,抱拳向众人施礼,断断续续地道:
“诸位兄长,诸位姊妹!我——李商——隐,没——填过——词。温——钟馗是——词坛霸主,我——知道,他是想——拿小弟我——开心!我——不怕!大家听着——《杨柳枝》,填一首《杨柳枝》。”
温庭筠狡黠地笑着,上前拉住商隐的手,在他耳边不知嘀咕些什么,只见李商隐哈哈大笑一阵,唱道:
暂凭樽酒送无憀,莫损愁眉与细腰。
人世死前唯有别,春风争拟惜长条。
唱毕,一片掌声和调“这个孽障啊!”堂叔气得一屁股坐在房前的石头台阶上,在心里骂道:“嘱咐你多少次,不叫你沾那艳词淫语,不叫你学那艳歌淫调,不叫你拈花惹草!孽障啊,你全当耳边风!气煞我也!”堂叔流下痛苦的眼泪。
“我们李氏家族这一支,已经数代没有高官显宦,宗族衰微,簪缨殆歇,何以重振家族,舍你谁与?”
堂叔想到这里,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大叫三声,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众人正酣饮作乐,突然听见“孽障!孽障!孽障啊!”三声大叫,霎时鸦雀无声,全都扭头向这边看来。
李商隐熟悉这语声,知道是堂叔,猛然向这边跑来,抱起堂叔的头,摇晃着,哽咽道:
“堂叔!堂叔!堂叔醒醒啊!”
堂叔被摇醒,睁眼见自己躺在侄儿怀里,挣扎着坐起,看见令狐家三位公子也站在面前,又挣扎着站起对令狐绪道:
“七郎,请你转告令尊大人,明日我要带这孽障回洛阳,多谢他老人家款待。”
“堂叔,不能走。恩师正教我今体文写法。”
“孽障!还敢多嘴!”
说完,转身进了屋,并把门关死。
令狐绪想解释,想挽留,想替商隐说说情,但都被紧关的门挡了回来。
李商隐搓着手,急得在地上来回走着。
令狐纶挽住李商隐的胳膊